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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康《皇朝经世文续编》卷1-2

皇朝经世文续编卷一

 学术一 圣学   

武进盛康旭人辑

  启心金监       

工部尚书倭仁

   帝王盛轨尚有辅嘉谟以帙繁故不录

帝尧。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

 臣谨按。圣如帝尧。犹必不骄不舒。德愈劭。心愈下也。益赞于禹曰。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自古帝王。未有不致谨于此者。

帝尧置敢谏之鼓。使天下得尽其言。立诽谤之木。使天下得攻其过。

 臣谨按。圣如帝尧。宜无可谏可谤者。而犹惓惓以求言闻过为务。故下情无所壅。而君德日以光。然欲法尧之为治不必置鼓立木徒仿其 铊受直言不加谴责言之当理者奖赏以劝励之。则嘉言罔伏。而升平可致矣。

帝尧曰。吾存心于先古。加意于穷民。痛万姓之罹罪。忧众生之不遂也。故一民饥。曰我饥之。一民寒。曰我寒之。一民有罪。曰我陷之。

 臣谨按。此即博施济众尧舜犹病之意。就令斯民悉登康乐。而若饥若寒若陷之思。犹兢兢在抱。所以致时雍于变之休也。如曰吾治已足。则非所以为圣人矣。

尧舜采椽不斲。茅茨不翦。

 臣谨按。唐虞之世。浑朴犹存。自无后世台榭陂池之侈。况其时洪水降割。民无所定。圣人轸念民艰。方忧思之不遑。何居处之为乐。厥后禹卑宫室而尽力沟洫。尤以峻宇雕墙。垂为世戒。古帝王勤于恤民。而俭于自奉。其风徽犹可想见耳。

舜之为君。其政好生而恶杀。其任授贤而替不肖。德若天地。化若四时。是以四海承风。畅于异类。凤翔麟至。鸟兽驯德。无他。好生故也。

 臣谨按。好生恶杀。仁也。授贤替不肖。知也。德若天地。德之盛也。化若四时。化之神也。仁知全故德盛。德盛故化神。而其究一归于好生者。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君子体仁足以长人。能充是心而已矣。

大禹悬钟鼓磬铎鞀。以待四方之士。曰教寡人以道者击鼓。诲寡人以义者击钟。告以事者击铎。语以忧者击磬。有狱讼者摇鞀。

 臣谨按。此犹帝尧置鼓立木之意。而条件益多。延访益切。要之古帝王。一皆本忧勤惕厉之心。宏集思广益之量。虚以受天下之&#60598。。而修益加修。实以殚宥密之功。而圣不自圣。此治之所以隆万古。而为后世人君所当法欤。

大禹巡狩。见罪人。下车泣而问之。左右曰。罪人不顺道。君王何为痛之。王曰。尧舜之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我为君。百姓各以其心为心。是以痛之。

 臣谨按。禹谓我为君百姓各以其心为心者。责己之辞也。书曰。一夫不获。时予之辜。古人君痌瘝在抱。一夫不得其所。辄引以自疚。传所云。禹汤罪己其兴勃焉者。此之谓也。

 臣又按。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大禹之痛。正此意也。人君时体此意。则满腔恻隐流贯于用人行政之间。以之承天眷而感人心不难矣。

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国者。

 臣谨按。酒以成礼。弗继以淫。陈敬仲之辞夜饮。君子义之。则是酒之用有节。沈湎焉则溺矣。况过饮则食息违节。既虑伤身。喜怒乖常。尤防乱性。其患不可胜言。酒诰抑戒。所以反复痛切言之也。如大禹之疏仪狄。尤为力谨其始。而防之者预矣。孟子以禹恶旨酒与好&#60598。言并举。以着为大法大戒。有以也夫。

成汤出。见网于野者。张其四面而祝之。曰。自上下四方。皆入吾网。汤曰嘻。尽之矣。解其三面。而更其祝。曰。欲左。左。欲右。右。欲高。高。欲下。下。不用命者入吾网。汉南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及禽兽。一时归商者三十六国。

 臣谨按。汤之德及禽兽。必其先及于百姓可知。故天下归之。仁之为道也。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其所施固有次第。而其要则本于君身。诗所谓睢麟之化。推本文德者是也。

汤时岁久大旱。祷于桑林之野。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与。民失职与。宫室崇与。女谒盛与。苞苴行与。谗夫昌与。言未已。大雨方数千里。

 臣谨按。桑林之祷。天人感应如此其捷者。诚故也。使于所责六事。未能切省诸宵旰。而力体诸躬行。天心之应。未必如此其速也。至于不应。而遂谓天与人远。抑误矣。汤之后。大戊修德。而桑谷不为妖。周宣忧旱。侧身修行。而卒致中兴。乃知积诚可以弭祸。自古有征也。人主欲承天眷。其必极&#61217。天戒欤。

 臣又按。汤以六事自责。乃畏天省己之心也。汉公孙宏对策。乃以汤之旱为桀之余烈。佞谀之蛊惑君心。使忽天戒。每若此。不可不察。

周姜后贤而有德。王尝早卧而晏起。后乃脱簪珥。待罪于永巷。使其傅母通言于王曰。妾不才。至使君王失礼而晏朝。敢请罪。王曰。寡人不德。实自生过。非夫人之罪也。遂勤于政事。早朝晏退。成中兴之业焉。

 臣谨按。姜后脱簪之谏。固云贤矣。而宣王能纳之。则是奋发其大有为之志。而不留于逸欲。可不为明且果乎。干象曰。天行健。人君惟法天之健。故勇于进德。力于行道。明于见&#60598。。决于改过。小人不能移。阴柔不能奸矣。可不务哉。

 臣又按。古者后妃夫人。进御皆有节度。昧旦女史奏鸡呜之诗。夫人鸣佩玉于房中。起而退。以礼自防。不淫于色。故能内消逸欲。以成其君勤政之美。然情欲之感。无介乎容仪。宴私之意。不形于动静。尤在端本于君身。故关睢樛木之化。首启二南。说诗者必归美于文德。然则人主动静起居。其所关者大矣。曷其奈何弗慎。

汉高帝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所以取天下者也。

 臣谨按。用人者恒有余。自用者恒不足。汉高帝有知人之明。而又不难于自屈。故能驾驭一时之雄杰。而智者为之谋。勇者尽其力也。

汉文帝每朝。郎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可用。采之。未尝不称&#60598。。

 臣谨按。人君之德。莫大于听言。文帝虚怀听纳如此。虽大舜之明目达聪。成汤之从谏弗咈。何多让焉。贾山云。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诚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士犹恐惧而不敢尽。而况于纵欲恣暴。恶闻其过乎。文帝殆深知此意哉。

文帝时。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

 臣谨按。文帝富有四海。当承平无事之时。财用有余。百金之微。犹不肯轻费如此。况国家艰难之会。尤宜兢业自持。爱惜物力。为人君者。诚能思祖宗创业之艰。夙夜祗惧。唯恐失之。亦何至开奢侈之渐。而有过举哉。

文帝时。有以千里马献者。帝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此马。独先安之。下诏不受。

 臣谨按。文帝渊然静默。马且不受。则其他珠玉玩好珍禽奇兽。不切于人主日用者。又岂足以动其心乎。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正文帝之谓也。

汉宣帝尝谓太守吏民之本。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可欺罔。乃服从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公卿缺。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是故汉世良吏。于是为盛。

 臣谨按。官久任则上下相安。既便于民。日久超擢则官不淹滞。亦便于官。此用人保民之&#60598。法也。后来仕途日宽。额数日增。升转之期。计日可俟。席不暇煖。辄已他迁。视其官如传舍。视百姓如路人。其何以治天下哉。

汉明帝时。馆陶公主为子求郎。帝不许。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民受其殃。是以难之。

 臣谨按。朝廷设官分职。本以为民。非可徇情滥授也。明帝不许馆陶之请。深得重民生惜名器之意。史称当时吏称其官。民安其业。有由然哉。

唐太宗曰。人主一心。攻之者众。或以勇力。或以辩口。或以谄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辏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宠禄。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此其所以难也。太宗曰。人言天子至尊无畏惮。朕则不然。上畏皇天之鉴临。下惮众臣之瞻仰。兢兢业业。恐犹不合天心。未副人望。魏征曰。此诚郅治之要。愿陛下慎终如始。则&#60598。矣。

 臣谨按。太宗所云。人主一心。攻之者众。可谓洞烛病源矣。自非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清嗜欲之源。则见理不明。而佞邪得售其术。人主之心。遂受其攻而不觉矣。太宗所以知其难而致谨也。又以不合天心。未副人望。&#61217。然自警。则必有畏保之实。而无狎侮之心可知。魏征进之以图终。亦可谓责难于君者矣。

太宗患吏多受赇。密使左右试贿之。裴矩谏曰。是陷人于法也。恐非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上悦。告众臣曰。裴矩能当官力争。不为面从。傥每事如此。岂非贤乎。

 臣谨按。司马光曰。古人有言。君明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动则景随矣。斯言岂不信哉。

太宗曰。朕得良弓十数。自以为无加。近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木心不正。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夫朕以弓矢定天下。识之犹不能精。况天下之务乎。乃数延见众臣。问民疾苦。及政事得失。

 臣谨按。太宗因论弓而及天下之务。可谓切于求治。而不自用矣。此其所以兴乎。

 臣又按。工人之言。其借弓为喻。以规太宗乎。盖心为万事之主。人君之心。明白洞达。而无一毫邪曲之私。则发之政事。乃合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表里所以相符也。许衡谓心如印板。板不差。则印不差。亦此意尔。

太宗尝罢朝。怒曰。会须杀此田舍翁。后问为谁。上曰。魏征每廷辱我。后具朝服拜。曰。妾闻主明臣直。魏征直。由陛下明故也。妾敢不贺。上乃悦。

 臣谨按。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人臣敢谏。岂不有益于君哉。唐太宗为三代后令辟。极称能纳谏者。于魏征犹有廷辱之怒。盖受直言之难也。然得文德皇后一言。即能自克。故不损其贤耳。有太宗之纳谏。斯有魏征之敢谏。君明臣直。不诚为笃论哉。

太宗谓公卿曰。朕欲营一殿。材用已具。鉴隋而止。王公以下宜体朕此意。后发卒修洛阳宫。以备巡幸。张元素谏曰。陛下初幸洛阳。凡宫室宏侈者。皆令毁之。曾未十年。复加营&#60455。。何前日恶之。今日效之也。且今日财力。何如隋世。役疮痍之人。习亡隋之弊。恐又甚于炀帝矣。上曰。卿谓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役不息。亦同归于乱。上曰。吾思之不熟。乃至如此。即为之罢役。赐元素绢二百疋。

 臣谨按。真德秀曰。太宗鉴隋之侈。一殿之营。为费无几。而亟已之。然未数年。即有洛宫之役。由俭入奢。其易如此。此元素所以谏也。惟其喜闻直言。虽比之炀帝桀纣。曾不少忤。而亟从之。此其所以致贞观之治也。

太宗谓众臣曰。人欲自见其形。必资明镜。君欲自知其过。必待忠臣。苟其君愎谏自贤。其臣阿谀顺旨。君既失国。臣岂能自全。公辈宜用为戒。事有得失。无惜尽言。

 臣谨按。太宗求谏之心。何其切也。不虑已之不纳谏。转以不谏即不能自全。耸动其臣。其乐于闻过为何如也。人君诚能如此。则臣孰不愿忠于君。以成其君之美哉。

太宗自立太子。遇物则诲之。见其饭。则曰。汝知稼穑之艰难。则常有斯饭矣。见其乘马。则曰。汝知其劳而不竭其力。则常得乘之矣。见其乘舟。则曰。水以载舟亦以覆舟。民犹水也。君犹舟也。见其息于木下。则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臣谨按。随事随物均可引以自鉴。汤铭盘。武王铭几杖。皆此意也。借物警心。则心常存而不放。即此便是学问。即此便是治理。

贞观四年。敕百官。诏敕未便者。皆执奏。

 臣谨按。史臣云。天下之理惟其是而已。理有未当。则诏敕虽行。改之何害。惟人君吝于改过。人臣喜于为佞。则天下之事。明知其非。而冒理行之。必至于蠹政害民而后已。此则古今之通患也。太宗有见于此。是以惟理之从。不拘己见。凡未便之事。虽诏敕已行。皆得执奏。是岂不足以彰无我之德乎。噫。可以法矣。

唐元宗以风俗奢靡。制乘舆服御金银器玩。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62562。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锦绣。天下毋得采珠玉织锦绣等物。

 臣谨按。明皇初政。综核精密如此。开元之治。所以几于贞观。及在位日久。侈心一生。奸邪乘之。聚财纵欲。遂致安史之乱。由此观之。治乱兴亡之判。只在一念敬肆之闲而已。可不戒哉。可不畏哉。

元宗素友爱。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共寝。饮食起居。相与同之。薛王业有疾。上亲为煮药。火爇上须。左右惊救之。上曰。但使王饮此药愈。须何足惜。

 臣谨按。元宗屈天子之尊。序家人之乐。恩明谊美。相好无尤。天伦之爱。何其挚也。如元宗者。可谓曲尽友于之谊矣。

唐肃宗为太子。尝侍膳。有羊臂臑。上顾太子使割。肃宗既割。余污满刃。以饼洁之。上熟视不怿。肃宗徐举饼啗之。上大悦。谓太子曰。福当如是爱惜。

 臣谨按。此琐事耳。一饼之惜亦微耳。而明皇于此垂训殷殷。盖观人必于所忽。而存心不遗其细。此最谨小慎微之学。汉昭烈帝曰。勿以&#60598。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亦此意也。

唐宪宗尝与宰相论治道于延英殿。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恐上体倦。求退。上留之。曰。朕入宫中。所与处者独宫人近侍耳。故乐与卿辈。共谈为理之要。殊不知倦也。

 臣谨按。尧舜之时。君臣一体。都俞吁咈于一堂。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今观宪宗之勤政如此。亦可谓知君道者。宜其能削平僭乱。有光于前烈也。

唐吴元济反。宪宗命发兵讨之。是时诸道节度使。及宰相李逢吉。皆请罢兵。惟裴度力主讨贼之议。上曰。吾用度一人。足破此贼。遂以度为相。度至淮西。身自督战。由是诸将効力。淮西遂平。

 臣谨按。用兵之道惟在将帅得人。盖智足谋事。勇足任事。策敌无遁。调度有方。则士卒用命。而肤功克奏矣。观淮蔡之役。愬光颜等犹是也。何以裴度未出。而累岁无功。裴度一出。而淮西底定。将帅得人故也。韩愈平淮西碑。归功于度。然非宪宗之能用度。又何以有功哉。

唐宣宗尝以太宗所撰金镜录。授翰林学士令狐綯使读之。至乱未尝不任不肖。治未尝不任忠贤。上止之。曰。凡求治太平。当以此言为首。又书贞观政要于屏。每正色拱手而读之。

 臣谨按。自古未有任不肖而不乱者。未有任忠贤而不治者。宣宗于此特有省焉。以治天下。得其要矣。

 臣又按。贞观政要。诚为致太平之书。然必即太宗之所以致治者而力行之。以实见于用人行政之闲。然后可以比隆贞观。非第披览其书。为儒生口耳之功也。宣宗书于屏闲。取法之意深哉。

宣宗乐闻规谏。凡谏官论事。门下封駮。苟合于理。常屈意从之。得大臣章疏。必焚香盥手而读之。

 臣谨按。宣宗乐于闻过。屈于从人。可谓明矣。至读章疏。必加诚敬。盖诚敬则神明专一。智虑精详。可以察其言之当否以为施用。非徒敬其章疏而已也。宣宗图治若此。故大中之政。人思咏之。以为继美太宗。岂不足为贤君哉。

宋太祖尝曰。人主当澹然无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而入。朕无他好。惟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60598。者从之。不&#60598。者改之而已。

 臣谨按。&#60598。者从之。不&#60598。者改之。如此读书。方于身心有裨。若泛览辞章。怡情释典。便近玩物之失矣。

太祖征处士王昭素。问治世养身之术。对曰。治世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太祖爱其言。书于屏几。

 臣谨按。寡欲是涵养其心之德。爱民是扩充其爱之理。二语已探为仁之要。人君能体乎此。则澄其心以操宰治之源。公其爱以宏出治之用。明于知人。周于立政。而无愧为仁君矣。

宋王全斌之伐蜀也。属汴京大雪。太祖设毡帏于讲武殿。衣紫貂裘帽以视事。忽谓左右曰。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征西将士。冲冒霜雪。何以堪处。即解裘帽遣中侍驰赐全斌。仍谕诸将曰。不能徧及也。全斌拜赐感泣。故所向有功。

 臣谨按。古者歌采薇以劳戍役。而终之以柳往雪来。窃叹其轸念征夫为已至也。太祖因寒而念及征蜀将士。推己及人。以诚相感。一时士心激发。所向有功。不亦宜哉。

太祖性俭素。尝曰。吾为天下守财耳。古人云。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苟以自奉为意。使天下之人何仰哉。

 臣谨按。书曰。惟辟玉食。则民乐输将。以天下奉一人者宜也。太祖乃谓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心愈谨。情愈厚矣。能充此意。则不迩声色。不殖货利。虽与古成汤争烈可也。岂特以俭素自名也哉。

宋太宗勤于读书。自巳至申。然后释卷。臣下以劳瘁为谏。帝曰。开卷有益。不为劳也。

 臣谨按。自古圣人虽聪明出于天赋。莫不资学问以成德。盖古今治乱兴衰。天下民情物理。必博观经史。乃可周知。勤于谘访。始能通晓。故明君以务学为急正为此也。观太宗勤学如此。其能为承平令主。而宏开文运之盛。有由然哉。

宋寇准为枢密直学士。尝奏事殿中。语不合。太宗怒起。准引帝衣请复坐。事决乃退。太宗嘉之。曰。朕得寇准。犹文皇之得魏征也。

 臣谨按。人臣奏事。至于牵引上衣。以尽其说。为君者。若不谅其忠直之心。必以为不敬而怒斥之矣。太宗不惟不怒。且叹美之。其容人之度若此。所以能使臣下尽言。政事少失。而为宋之令主也。如太宗者。洵无愧于文皇矣。

宋仁宗初年。宰相王曾。以帝初即位。宜近师儒。乃请御崇政殿西阁。召侍讲学士孙奭。直学士冯元。讲论语。初诏双日御经筵。自是虽只日。亦诏近臣讲读。帝在经筵。或左右顾。及容体不正。奭即拱立不讲。帝为悚然改容。

 臣谨按。仁宗天资粹美。又有贤宰相辅导问学。当时讲官。复尽心启沃。仁宗能敬信而听从之。所以养成盛德。恭俭仁恕。终始惟一。而为一代贤君也。

宋龙图阁学士孙奭。尝画书无逸为图以进。上命施于讲读阁。及作延仪迩英二阁成。又命蔡襄写无逸篇于屏。

 臣谨按。无逸一书。乃周公告成王之言。欲其知艰难。勤政事。兢兢业业。不敢自逸。能如此。则福祚长。不如此。则寿命短促。前举三宗后举文王以为法。复举商纣以为戒。其言深切恳至。实万世人君之&#62298。监也。仁宗既受孙奭之图。又命蔡襄书之。盖必有味乎其言矣。则其观后苑之麦。忍中夜之饥。孰非自此书中得来。所以明君以务学为急。

 臣又按。宋吕祖谦曰。耽乐之主。每自恕曰。一日放逸。为害几何。不知是心一流。则自一日二日以至终身。流而不返。故周公先塞其源。戒之以无敢遑逸。曰今日耽乐。下无以示民。上无以顺天。有莫大之愆。而非小失也。盖人主不可使知耽乐之味。苟开其端以为无伤。则寖深寖溺矣。

仁宗时。王德用进二女。王素论之。上曰。德用实进女。然已在朕左右。素曰。臣之忧。正恐在左右耳。上动容。立命宫官遣女。素曰。陛下既不弃臣言。亦何遽也。上曰。朕若见其人留恋不肯行。恐不能出矣。顷之。宫官奏二女已出内东门。上乃起。

 臣谨按。谢良佐言。克己从性偏难克处克去。声色之诱。情欲之感。其昵人至甘。所谓难克处也。仁宗既纳二女。闻王素之论而遽遣之。俟其出门乃起。是其能忍嗜欲。而不少系吝焉。可不谓明且果乎。若仁宗者可以法矣。

仁宗时。考官以苏轼对策切直。欲黜之。仁宗曰。朕以直言取人。而以直言弃之。人其谓我何。

 臣谨按。明宪宗时。以星变诏众臣言阙失。一时建言诸臣。如卢瑀汪吉彭纲等。最为伉直。帝以方修省不罪。然心忌之。书其名姓于屏。未几瑀等相继贬斥。以直言求。而以直言弃。以视仁宗之于苏轼。真大相迳庭矣。

仁宗尝语近臣。昨日因不寐而饥。思食烧羊。曰。何不取索。帝曰。恐遂为例。可不忍一夕之饥。而启无穷之杀。或献蛤蜊二十八枚。枚千钱。曰。一下箸。费二十八千。吾不堪也。

 臣谨按。仁宗在宋。最为仁厚之主。观其不忍害物。则不忍伤民可知。故能致治升平。而享祚悠久也。

 同治元年二月十二日奉

上谕工部尚书倭仁呈进所辑古帝王事蹟及古臣工奏议二帙洵足资启沃而绝心源着赐名启心金监并将此书陈设弘德殿以资讲肄钦此谨按文端膺 弘德殿授读之   命即首进是篇备举  圣学源流纲目条贯实为千古学术之宗复经   毅皇赐名故录冠全书恭纪   谕旨特标  圣学一门以志 两朝治道所本焉

  应 诏陈言疏道光三十年 

大理寺卿倭仁

窃臣蒙古世仆。荷蒙   先皇帝知遇之恩。至优极渥。夙夜祗惧。报称无由。我  皇上至德嗣兴。丕绍   鸿烈。  受命之初。即  告谕内外大小臣工。共矢公忠。成郅治。又复  特诏九卿科道。有奏事之责者。于用人行政诸大端。皆得据实密奏。诚念   祖宗缔造之艰。   先帝付托之重。兢兢业业。勤求上理。固非徒循广言之故事。博纳谏之虚名已也。臣之愚昧。何补高深。顾蒙  清问之殷。敢忘刍荛之献。谨即  圣谕用人行政推阐言之。伏惟行政莫先于用人。用人莫切于严辨君子小人。方今  宝籙初膺。励精求治。百尔臣工。惴惴焉视  九重好尚以为趋向。薄海内外。亦莫不延颈举踵。观 朝廷举错。以卜升平。易泰之初九日。拔茅茹以其汇征吉。此其时矣。夫君子小人之分。藏于心术者难知。发于事&#61527。者易见。类族辨物。约有数端。敬为我  皇上陈之。大抵君子拙讷。小人巧佞。君子恬退。小人躁进。君子爱惜人才。小人排挤异己。君子图远大。以 国家元气为先。小人计目前。以聚歛刻薄为务。刚正不挠。无所阿向者。君子也。依违两可。伺候人主喜怒以相趋避者。小人也。谏诤匡拂。为 朝廷补阙拾遗者。君子也。迁就逢迎。导人主遂非长傲者。小人也。进忧危之议。悚动  当扆之敬心者。君子也。动言气运。不畏天变。以滋长人君之逸志者。小人也。公私邪正。相反每每如此。我  皇上天亶聪明。勤学念典。孰贤孰否。自难逃  圣明洞鉴之中。第念一人之心思。而揣摩者众。一人之耳目。而淆混者多。几微莫辨。情伪滋纷。爱憎稍涉于偏私。取舍即虞其失当。此知人则哲惟其难。大禹所以致叹也。今欲求所以知人。岂有他术。要惟本  皇上好学之心。勤求不怠。使  圣志益明。  圣德益固耳。宋臣程颢云。古之人君。必有诵训箴谏之言。惟命老成贤儒。俾日亲便座。讲论道义。以辅  圣德。又择天下贤俊。使得陪侍法从。朝夕延见。开陈&#60598。道。讲论治体。以广闻听。我 朝康熙年间。熊赐履恭上   圣祖仁皇帝疏。谓大学衍义一书。为万世君师天下者之律令格例。伏愿延访真儒。讲求研究。务尽其理。于是考之以六经之文。监之以历代之蹟。实体诸身。默会诸心。以为执政出治之本。若夫左右近习。必慎其选。缀衣虎贲。亦择其人。非圣之书。屏而弗读。无益之事。戒而不为。内而深宫燕闲之间。外而大廷广众之际。微而起居言动之恒。凡所以维持此身者无不备。防闲此心者无不周。则君志清明。君身强固矣。臣以为二臣所言。人君修身养心之要。用人行政之原也。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贵经筵。惟君德成就而后辅得人。辅得人而后天下治。然则开讲习以赞  宸修。致治要图。莫切于此矣。臣学识譾陋。惧无以仰承  德意。谨就管见所及。冒昧以陈。伏乞  皇上采择。不胜惶悚之至。

 道光三十年二月二十九日

御笔褒答倭仁手诏颁示大小臣工曰夫言不逆耳不为谏今倭仁之言其庶几欤然时异势殊或有难于必行者如彼引程颢所云择天下贤俊使得陪侍法从名虽甚&#60598。而实有难行日与贤俊相处固与狎宦官宫妾之益相去万万矣然贤俊之士或有才而无德日与习者非翰墨之场即驰骋之乐反不如以礼相接互相警戒之为&#60598。矣至于所言辨君子小人之分洵为切直之言朕虚怀纳焉嗣后凡大小臣工尤须以国计民生为重有所见闻剀切直陈以倭仁之直谏为法岂非朕之幸欤钦此谨案   显皇御极之初应   诏陈言者多蒙   嘉奖文端此疏   褒答尤至恭录当日   手诏以志都俞吁咈之盛而类族辨物实开  圣学之原宜其直谏早孚   宸眷而能以正学光辅 中兴也

  条陈日讲事宜疏道光三十年   

礼部侍郎曾国藩

窃臣前于用人三策摺内。言及康熙年间日讲之例。三月十一日。奉  谕旨着于百日后举行日讲所有一切应行事宜着各该衙门察例详议以闻钦此。查康熙年间例案。臣部及各衙门俱已无存。而臣之初意。系于赞助  圣学之中。阴寓陶成人才之意。原摺内所谓其几在此。其效在彼者。尚未申明详晰。今一切应行事宜。亦必求于人才有益。不徒务讲学之虚名。谨参考会典。及   圣祖御制文集 国史列传诸书。竭臣愚见。先定大概规模。补前摺所未备。请  皇上再交各衙门核议。务使精益求精。  圣学人才。两有裨益。方得实效。谨将臣所拟条款。胪列于后。

一考定日讲设官之制。谨按日讲起居注官。见在满洲十员。汉人十二员。臣考旧章。则日讲官。与起居注官。系属两项。非一项差事也。日讲官主执经入侍。每日进讲。即宋时崇政殿说书之职也。起居注官主典礼侍班。簪笔载记。即周时左史右史之职也。我 朝顺治十年。设立日讲官。其时并无起居注之名。至康熙九年。复举行日讲。且创立起居注馆。于是起居注官。即以日讲官兼摄之。两项差使。乃&#61121。为一项矣。厥后康熙二十五年。停止日讲。而起居注官则未尝废。衔上日讲二字亦未裁去。雍正干隆以来。相沿不改。其实所办之事。乃记注侍班之事。日讲二字。则有空衔而无实事也。今奉  旨举行日讲。似须循名责实。二者仍分作两项。于见在记注官之外。别添一项人作日讲官。以复顺治及康熙初年之例。其见在之起居注官只于衔上裁去日讲二字。其余不改。以循雍正干隆以来之例。庶名实相符。而于   六朝成宪。皆不稍背云。

一讲官员数。谨按顺治十二年。初设讲官。选词臣八人。不分满汉。康熙九年。定设满洲四员。汉官八员。厥后递有增加。至十八员二十六员不等。盖以讲官而兼记注之事。职务较繁故也。今既将讲官与记注官分作两项。似可循康熙九年之例。定为满洲讲官四员。汉讲官八员。

一每日进讲员数。谨按顺治十二年。定以掌院学士率讲官或二人或三人进讲。康熙年间。每日进讲之员。无可查考。臣愚以为进讲之员太多。不免徒务虚文。谨拟每日以一人进讲。不事旅进旅退。与寻常  召见无异。庶讲官凝定专一。得以悉心启沃。  皇上静对臣工。听其讲论今古。亦得细察其精神器识。即此可以陶冶人才矣。

一讲官应用何项人。谨按见在起居注官。专用翰詹两衙门之人。溯查康熙年间。励杜讷以州同而转讲官。高士奇以中书而转讲官。当时取人。往往不限资格。又康熙十六年。有满洲讲官兼用小九卿之例。干隆初年。有呈进讲章兼用科道之例。此次设立讲官。似可援此二例。斟酌行之。臣之愚见。拟请除大学士掌院学士。及六部都察院。职事较繁。无庸充补讲官外。其余内阁学士。及九卿科道之由科甲出身者。准其与翰詹两衙门一体充补讲官。庶取人之途较广。而仍不违乎成例。

一定保举讲官之法。谨按顺治十二年。初立讲官。   谕令大臣选词林学问淹博者八人。既由臣下选择。是保举之法也。康熙年间。讲官由题本开列请简。乾隆年间。讲官由引见擢用。至今相沿不改。臣思此次复设此官。仍须行选择保举之法。盖保举尚恐其滥。惟保举讲官。则断不至于滥。不特保人者十分慎重。即受保者。自揣学问平庸。亦必不敢妄进以取戾也。求  皇上于一二品大臣中。  特旨派出四五人。令其各保数员。以备进讲。此次所保之人。或升迁出差。将次缺员。又求特派四五人。令其各保数员进讲。所保之人。必容止庄重。辞气温雅。又必兼熟通监会典二书。如不称职。令其退出讲筵。或根柢甚深。而口稍拙讷者。不妨保举。

一进讲之地。谨按康熙年间。进讲之地。在 懋勤殿为多。惟十二年。暂修宫殿。   驾驻瀛台。即在瀛台进讲。二十三年。天气严寒。即在煖阁进讲。其余或在郊外。或幸南苑。皆不辍讲。是地可随时迁移也。今奉  谕旨便殿进讲。  皇上见御东书房。臣拟请即在东书房进讲。以后或有迁移。临时再降  谕旨。

一进讲之仪。谨按康熙年间。进讲仪节。初入行三叩礼。侍立。诣讲案前进讲。讲毕。复行三叩礼。至十六年。停止讲毕之三叩礼。臣今拟就此仪。稍为酌量。请即东书房言之。  皇上升御&#61317。。西面。&#61317。上恭设一横几。几为书案。置所讲之书于案上.又豫设小几于室中。为讲官之讲案。届时讲官捧书入。陈于讲案上。转出案西跪。东北面。一叩兴。复讲案位。侍立宣讲。讲毕。复转出案西跪。一叩兴。趋出。如遇  圣驾不御东书房。所有  皇上南面。讲官北面之处。有时限于地势。再临行斟酌。谨照此仪。另绘一图附呈。

一进讲之时。谨按康熙年间。尚未设立军机处。部院奏事。即系大臣入对承   旨。奏事既毕。然后讲官入侍。自九年至二十年皆然也。二十一年。乃改于部院未启奏之前。讲官先入进讲。遥想其时。大约不过辰刻耳。今则时势移易。较康熙年间迥有不同。康熙年间。部院章奏。不过数件。今则每日多至七八十件。康熙年间。各省章奏。   圣祖省览。直待夜分然烛之后。今则清晨裁定。宣谕军机而批答。康熙年间。引见人员甚少。今则逐日皆有引见。有此数者之不同。则每日早间。  圣躬亦烦劳矣。臣之愚见。拟请待引见以后。  皇上万几已毕。 御前大臣侍&#61477。等。皆已散直。日永神暇。然后讲官进讲。则有义理之悦。而无他务之扰。庶几如   圣祖读书记中。所谓神理渊穆。怡然忘倦云。

一所讲之书。谨按康熙年间。所讲之书。先四书。次尚书。次周易。次诗经。次通监。讲通监之时。仍兼讲四书。而顺治年间。亦曾繙译通监及大学衍义二书呈进。今臣闻  圣学高深。诸经通监。讲贯已熟。窃谓为君之道。莫备于真德秀衍义。邱浚衍义补二书。真氏于用人之道。邱氏于理财治兵之道。尤言之深切着明。顷给事中吕贤基曾以为请。臣拟请讲此二书。于今日时政。实有裨益。

一陈讲之道。谨按讲官陈说。贵忠诚切直。尤贵明于 本朝掌故。康熙十六年。   谕讲官宜进直言。毋有隐讳。二十一年。   谕讲官须有劝戒箴规之意。乃称启沃。又   圣祖御制讲官箴曰。体之行之。朕躬是力。载献载替。尔职宜饬。又曰。谊贵励翼。先正其心。尔苟勿欺。吐辞足钦。绎此八句。则知切直者。未有不由于忠诚也。至于 本朝掌故。则大经大法。实有超越前古者。若能于每日进讲之时。将   列圣至德&#60598。政。称述一二条。不惟君臣之精神。互相警发。而为讲官者。必熟于 国家之典章。则凡会典及   列朝圣训。皆当时时研究。此中之磨厉人才。已不少矣。

一覆讲之法。谨按康熙十四年。   谕日讲原期有益身心今只讲官进讲朕不覆讲日久将成故事不惟于学问之道无益亦非所以为法于后世也嗣后进讲时讲官讲毕朕乃覆讲如此庶几有裨实学钦此。臣思覆讲之法。不过疑者诘之。误者辨之。非必逐句讨论也。今讲官讲毕。应请  皇上于疑难之处。俯加诘问。讲官错误之处。仰承 指示。若无疑可问。无误可指。即不妨默识深领。方为可久之道。

一纂成讲书。谨按康熙年间。讲官撰成讲章。分写正副本。先期将正本进呈。其撰法。先列经文。次列诸儒之说。次列讲官推演之义。既讲之后。又将讲章编辑成书。今所传四书解义。书经易经各解义是也。此次所讲衍义及衍义补。真氏邱氏之书。本系臣下进讲体裁。不必更撰讲章。亦不必先期呈进矣。只须于本日递一摺片云。臣某人今日进讲第几卷第几页某句起某句讫谨奏。已为简当。至已讲之后。仍须编辑成书。将来刊刻流传。以昭  圣学之盛。其编辑之法。先钞真氏邱氏全文。次列讲官敷陈之说。以能征引会典者为上。于既讲后三日呈递。俟发下之后。汇&#60455。成帙。汇成三卷。进呈一次。抑臣又有请者。   圣祖御制文集中。有讲筵绪论二卷。凡八十五条。  皇上聪明天纵。讲筵触发。间有绪论。敬祈发下。交讲官编入。使臣等欣诵之余。益加儆惕。则兴起多矣。

一讲官体制。谨按康熙年间。讲官   恩遇。最为隆渥。或赐诗篇。或赐邸第。或赏貂皮。或交部议叙。锡赉便蕃。非常之典。非臣下所敢议及也。至于体制所在。虽属虚文。亦宜稍示优异。一得讲官。虽编检科道。皆得专摺谢  恩。其雨帽坐垫。请照见在起居注官之例。朝贺班次。请照南书房翰林之例。至于春秋。 经筵侍班。宜在六部堂官之次。并随至 文渊阁赐茶。其科道充讲官者。即不派街道巡城差使。间有扈从之时。讲官所用帐房。及一切应用物件。仍遵康熙十二年   谕定章程。酌定数目。由内务府给与。

一进讲年数。谨按康熙进讲。自九年至二十五年。凡十有七载。中间如三藩用兵。九省骚动。捐例常开。仓库空虚。实有倍甚于今日者。而未尝停讲。盖   圣祖实由于此中深求政要。兼厉人才。非以此为文史之娱也。汤斌之放江苏巡抚。   圣祖谕曰。以尔久侍讲筵。老成端谨故特简尔。熊赐履之既没。   圣祖谕吏部曰。赐履夙学老成。为讲官多年。未尝不以内圣外王之道。正心修身之体。直言讲论。当时伟人辈出。大抵多识拔于讲筵之中。盖侍学既久。故知之真也。  皇上复举旧章。伏愿行之久远。不可遽求速效。故虽有偏灾小警。不可停罢。渐濡既久。风气日振。臣前摺所谓十年以后。人才当起色也。若举行数载。或即停止。虽于  圣学无损。而固不能收百年树人之效。区区之忱。尤在于此。伏乞  圣鉴。

以上十四条。竭臣愚忠。粗定大概规模。其有不典不详。求皇上饬交各衙门核覆施行。谨 奏。

 附唐确慎公监书节录

 前于邸钞。见轮讲仪次一摺。详细敷陈。有典有则。何其周欤。想见中心恳切。曲仰  圣心之危微精一。并同人之激切拜扬。以襄赞我  尧舜大同之盛治。野人欣欣然喜不能已者久之。然至愚所虑者。皋夔稷契之俦。阁下而外。亦不过艮峰竹如丹谿三数人。其余君子固多。而能知格致诚正者。恐亦难得。即外间河海兵农。亦何能洞见窾要。行之都有把握。虽教诲陶熔。正可仰赖  圣人化裁以作成之。而  万几之下。亦恐过于勤劳也。朱子有轮讲不如日讲之说。盖日讲有定官。设亦不过一二员。如伊川先生及朱子皆曾为之。是自可以得人。轮讲则派入者众多。安得人人皆程朱乎。吾兄意在溥博。而乃以迂阔駮之。闻之。深惜此美举之不成。爱礼之意未容已也。然当此  圣怀虚受之时。为臣子者。有可必献。有否必替。竭诚尽性。以求上答夫求言若渴之至意。此职分事。亦性分事也。案文正条奏议格不行所进绘图当日尤有讥为迂阔者确慎此书亦以轮讲为疑虽致深惜固明知其说难见诸施行矣特附录之以资引证云

  遵 旨会议日讲事宜并陈管见疏道光三十年四月 礼部

本月初四日。奉  上谕曾国藩奏日讲事宜十四条并绘图呈览一摺&#61359。礼部会同翰林院与前交议日讲摺件一&#62780。议奏图&#62780。发钦此。仰见我  皇上亲理万几。弗遑宵旰。偶乘余暇。更以勤学穷理为兢兢。臣等钦佩之余。益深感悚。奉  命以来。悉心筹画。复博采旁谘。始以为事在可行。继觉其势有未便。谨为我  皇上一一陈之。伏思帝王之学。以实而不以文。贵要而不贵多。自来经史之昭垂。儒先之疏义。所以资研究供观览者。固己惟人惟备。后人所见。不能出其范围。今若再选儒臣。排日进讲。仍不外蹈袭旧说。缀辑成文。窃谓  圣学之增崇。不恃乎此。即人才之鉴别。亦不恃乎此也。臣等恭读干隆十一年   上谕朕命翰林科道官轮日进讲经史本欲研究经术阐明义理以淑身心以监兴废而诸臣讲论往往阑入条陈若实有裨政务则亦何害要不当借端立说以逞私见也如检讨程恂举程子一命之士苟留心爱物于人必有所济一条因请重县尉之选欲以士人初任是官而重其秩是一县又增一令也成何政体再词臣以文字为职业自当雅赡优娴方不愧清华之选其中才学冲裕如张鹏翀沈德潜等间或一加超擢而躁进之徒竞思进献若借此可以为梯荣之捷径者不知沈德潜优升阁学朕原因其为人诚实谨厚且怜其晚遇用是稠迭加恩以励老成积学之士张鹏翀则素知其敏捷且资俸已深历升詹事初不因进诗优擢若谓朕进用人才沾沾于文艺之末雕章琢句专事浮华此风一炽必有藉手捉刀希图侥幸者岂不玷玉堂而贻羞文苑邪其务殚实心崇正学明大体以无负稽古论思之厚望等因钦此。又嘉庆十四年。廷臣曾有请令翰林科道日进讲义之奏。奉   上谕朕每日恭阅   先朝实录诚以   列圣修齐治平之道无不备载典型仪式夙夜寅承万几之暇披览者亦皆经史诸书鉴观得失以期有裨治化若使翰林科道日进讲义而所撰述不过摭拾陈言敷衍入告无论二典三谟未能窥其涯涘即贾董诸儒论说亦恐不能跂及设敷奏可观而能言者又未必能行况所敷陈又未必尽出己手若就此觇其学识加以甄拔恐亦未能遽得真才行之日久又生弊端仍属视为具文于事毫无裨益又岂务实之道乎特将朕敦崇实政不尚虚文之处通谕知之钦此。臣等敬绎   两朝训谕。实于进讲之流弊。洞烛无遗。因思 经筵与日讲。虽事之钜细不同。其为讲贯则一。而经筵则举行至今。若日讲之事有益无弊。亦何至旋行旋止。乃自干隆十四年停罢之后。不复再见举行。迄今一百余年矣。诚以经筵每岁一行进讲者。皆  特&#62649。大员。有益无损。故行之可久。日讲则排日常行。进讲者自七名至四五名不等。更番入直。人数众多。日久则法易弛。人众则心不一。故借端立说。已见于前事。而希荣之见。亦难保其必无。且称  旨则幸心易生。徒劳则怠心易起。始而欲速。继而畏难。无益有损。故不久而遂止。今人之学问不能胜于当年。今人之干进未必逊于往日。剿说雷同。原无补于启沃。论笃是与。又恐误于色庄。臣等伏读   圣谕之周详。参考同官之议论。确有见于日讲一节。于听言之道。取人之法。两无裨益。与其弊生而停止。莫若先事而不行。该侍郎所陈十四条。应请毋庸置议。所有臣等会议缘由。谨&#60455。摺具奏伏乞  皇上圣鉴训示遵行。

  敬抒末议培养 圣学疏咸丰十一年 

监察御史朱潮

伏惟  皇上聪明天亶。寅绍丕基。际 国家多难之时。承   祖宗付托之重。凡所以继   先志而慰民望者。盖  庙堂之咨儆深矣。久大之规。肇于初服。治平之业。裕于冲龄。臣勉竭愚忱。冀效千虑之一得。窃谓  圣德以培养为先。  圣学以扩充为务。臣尝读书有曰。在昔文武。聪明齐圣。其侍御仆从。罔非正人。夫仆从统乎宫庭而言之。正人济济。宜其出入起居。罔有不钦矣。周室盛时。纲纪肃清。前后左右。岂有巧言令色。便辟侧媚。而书若重深顾虑。兢兢致戒者。防之于未然也。异物之玩好。小人逢迎之缘也。玩好屏。则志气益清。此日之喜怒。他年刑赏之用也。喜怒平。则措施必当。是以发端在谨其细。而动作贵慎其几。宋哲宗临御经筵。忽凭槛戏折柳枝。讲臣程颐正容进曰。方春发生。不宜无故摧折。此谨其细者类也。上书宣仁太后。请主上左右内侍。皆选老成厚重之人。不使侈靡之物。浅俗之言。接于耳目。此慎其几者类也。细者钜之积。几者事之微。  圣德之日懋。基于此矣。  皇上诵习诗书。以目前而论。凡性命之奥旨。学问之微言。进讲似可稍缓。但读必兼讲。讲理则深邃。讲事则显明。周公以成王年幼。作七月之诗。浅近易解。使瞽蒙朝夕讽咏。俾知稼穑之艰难。即以讲辅读也。臣思历代可法可戒之事。及夫   列祖   列宗。文德武功。其中尤易于宣讲者。请  旨命翰林院词臣。分门别类先编列千百条。辞惟取其显亮。文无贵乎太长。每日恭录进呈  御览。或十条。或八条。令授读之臣。明白晓畅。敷陈其事。言以先入为主。一经耳熟。裨益非浅。&#61134。我  皇上浚哲达聪。今日之缕析条分。即异日之综经贯史。由事以要诸理。次第讲求。  圣学之日新。基于此矣。臣敬际  圣明。土壤细流。讵有裨于万一。愚昧之见。敢献刍荛。是否有当。伏乞  皇上圣鉴。

  呈进书籍疏同治元年    

大学士祁寯藻

窃臣以衰病退休之员。蒙  恩召用。复蒙   皇太后懿旨。俾直 殿廷。恭侍讲幄。窃见 皇上聪明天亶。圣度渊冲。诵读之余。继以讲解。缉熙光明之学。实基于此。臣虽至愚极陋。亦思勉抒闻见。随事敷陈。仰答生成。稍图报称。无如年迫迟暮。旧疾缠。经久不愈。以致展期假满。未能入直当差。感戴仁恩。悚惶无措。而区区愚忱。有不能不为  皇上陈之者。恭读今年二月   懿旨。帝王之学不在章句训诂惟冀首端蒙养懋厥身修务于一言一动以及天下民物之颐古今治乱之原均各讲明切究系归笃实等因钦此。   慈训昭垂。为  皇上裕养正之规。至深且远。臣窃惟典学之要。诵读为先。而讲解之功。更为切实。盖非诵读不能习其文字。非讲解不能通其义理也。大学一书。  皇上业已读毕。凡制治保邦之要。用人行政之原。胥于是乎在。要之为人君之道。在止于仁一言而已。治国平天下两章。言仁者六。而终之以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盖仁者必以仁亲为宝。故能爱人能恶人。不仁者则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矣。仁者必以贪戾为戒。故忠信以得之。不仁者则骄泰以失之矣。仁者以义为利。不以利为利。故以财发身。不仁者则以身发财。菑害并至矣。千古治乱之机。判于义利。而义利之判。则由于上之好仁不好仁也。即如近日所讲帝监图说。下车泣罪。解网施恩。泽及枯骨等事。则即古帝王仁心所见端也。至若纳谏求贤。尊儒远佞。则仁亲为宝。能好能恶之说也。露台罢工。裘马却献。则以义为利。不以利为利之说也。以今考古。以图征书。心不厌则易入。力不劳则有功。古人左图右书。诚不可偏废也。臣愚窃谓帝监图说讲毕。即宜进讲舆地之学。  大清会典中。有  皇舆全图。各省府州厅分图。山川疆域形势。开卷了然。且篇幅简明。较之大图。易于指画。并有礼制武备天文等图。可资博考。又耕织图。则农桑之事。衣食之原。纤悉具陈。又马远豳风图。绘事古质。嘉庆年间。取以联句。 内府画本石刻俱在。可资检阅。   钦定月令辑要。授时通考二书。皆足与耕织豳风等图。互相发明。  皇上读书之暇。随时讲求。庶几知稼穑之艰难。&#61217。守成之不易也。再宋臣真德秀大学衍义。首言帝王为治之序。为学之本。自格致诚正。以至修身齐家。胪引经史。法戒昭然。诚圣学之渊源。治道之根柢也。 国朝大学士陈宏谋辑要六卷。选择简当。尤易披寻。又臣于道光年间。江苏学政任内。恭刊朱子小学。此书内篇四卷。外篇二卷。多引经传要语。及先贤名臣格言。于初学最为切要。又康熙年间。博学宏词杜诏所撰读史论&#62362。一卷。虽系家塾简便刻本。而自秦汉以下。历代史事。治乱兴衰之故。大&#62362。具见。以上三书。皆臣家所旧存者。一并恭呈  御览。以备采摘。伏愿  皇上处黄屋之尊。慎丹书之戒。敬胜怠。义胜欲。千古心法。不外乎此。即大学缉熙敬止之实义也。由是经史贯通。日积月累。  圣学日懋。  圣德日崇。本仁心以行仁政。饬吏治而恤民生。治平之效。庶可复见。臣虽蒲柳衰姿。伏处草莽。亦得优游仁宇。长瞻云日之辉矣。所有微臣感激愚忱。并呈进书籍缘由。谨&#60455。摺具陈。伏乞  圣鉴。

  请进日讲疏同治元年   

工部尚书倭仁

窃闻考古可以知今。慎终必先图始。自来求治之君。或于便殿涉览众书。或于经筵讲求古训。本集思广益之心。为勤学好问之事。岂过为是劳苦哉。盖是非悉昭于千古。法戒即判于一心。心以有所慕而思奋。舍己乃可以从人。心以有所畏而知警。思艰乃可以图易。古之人主。所以致治太平者。其道由此。去年秋间。京师盛传   皇太后特简廷臣进讲通监。风声所布。中外欣欣。罔不以手加额曰。此帝王所不数见之盛事。   皇太后垂念及此。此诚社稷生民之福也。一时士大夫同心向道。争自濯磨。咸谓   皇太后圣明天纵。犹孜孜好学如是。我辈宜何如砥砺。勉为 国家有用之才。争向书肆购求通监。所有&#60598。本。为之纸贵。可见上行下效。感应之机。捷于桴鼓。若使见诸实事。着为令典。其鼓舞更不知何如矣。乃自去秋至今。未见举行。自以政务殷繁。暂为停缓耳。以   皇太后求治之诚。岂有始勤终怠之虑哉。但今天下望治情殷。美意争传于万口。实政未举于一朝。论者以 朝廷有此&#60598。举。而诸臣不克赞成其事。诚可惜也。或谓今日之务。宜求实济。不必沾沾于具文。不知具文与实济。不分于&#61527。而分于心。心之不存。虽帝典王谟皆可视为具文。而无关体要。心之所属。虽衢讴巷议皆有资于实济。而为益身心。况通监一书。备详治忽之由。足定从违之准。尤治天下者。所急宜留意者也。伏愿   皇太后明降谕旨。诹日进讲。以天亶之聪明。日新之学问。不惟  圣治弥臻美备。中外共仰精勤。而我  皇上好学之心。日闻   慈训。亦必益思奋勉矣。臣愚昧之见。是否有当。伏乞   皇太后  皇上圣鉴。

  吁恳暂缓归政以懋 圣学疏光绪十二年 毓庆宫王大臣

窃臣等伏读六月初十日   懿旨。以  皇帝典学有成。   谕于明年正月。举行亲政典礼。诏辞宏远。酌古准今。寻绎回环。且钦且感。伏思我   皇太后躬仁圣之资。值维艰之运。削平九宇。抚定四方。史册罕俦。功德莫二。兹当   璇闱归政。颐养冲和。既大慰日夕期望之心。亦稍释宵旰仔肩之重。凡兹臣庶。孰不欣愉。然臣等日侍 讲筵深维时局。有不得不缕晰备陈者。幸   皇太后垂察焉。  皇上天亶聪明。过目成诵。六经诸史。前数年即能举其辞。然经义至深。史书极博。譬诸山海。非一览所穷。此讲习之事。犹未贯彻者一也。天下之赜。莫如章奏。前者叠奉   慈谕。将军机处近年摺奏。抄录讲肄。  皇上随时披览。亦能一阅了然。大而兵农礼乐。细而盐关河漕。头绪纷繁。兼综不易。此批答之事。犹未徧习者二也。清语国书。我 朝根本。  皇上记诵甚博。书写亦工。然切音声义。颇极精微。固须名物靡遗。尤必文义贯串。满蒙奏牍。各体攸殊。此繙译之事。犹未熟精者三也。为君至难。万几至重。多一日养正。即有一日之功。加一分讲求。即获一分之益。天下者。   祖宗之天下也。   皇太后体   祖宗之心为心。二十余年。忧劳如一日。傥俟一二年后。  圣学大成。春秋鼎盛。从容授政。以我丕丕基。匪特臣民之福。亦   宗社之庆也。

皇朝经世文续编卷二

 学术二原学  

武进盛康旭人辑

  原学               

陆心源

学也者。学为君。学为臣。学为父子兄弟夫妇朋友者也。三代而下。有小人之学。有异端之学。有小儒之学。有大人之学。约纵连横之说也。坚白同异之辨也。词赋之类于俳优也。占毕之诬罔圣贤也。内不足以治其身。外不能以益于人。苟以趋时好。悦人主。窃显官。惑愚众。此荀子所谓以学为禽犊也。皆小人之学也。黄老之清静。杨氏之为我。墨氏之兼爱。申韩之刑名。释氏之慈悲。用其说亦足以立国。原其心亦主以救偏而济人。然而畸于先王之教。悖于圣人之道。皆异端之学也。研训诂。通假借。证名物。析异同。但道伏郑是。甯言孔圣非。是为考证之学。文必饰。词必修。皮傅孔孟。祖述韩欧。诩诩然矜为因文见道者。是为文章之学。徐言而缓步。儒冠而缝衣。析性命之精微。辨朱陆之同异。囿于一先生之学。不博考于圣人之通者。是为性命之学。是数者几于道矣。然而考之于古而宜。推之于今而未必宜。着之于言而然。稽之于行而未必然。修之一身而优。措之天下而未必优。皆小儒之学也。若夫大人之学则何如。学也者。学为君。学为臣。学为父子兄弟夫妇朋友者也。上究今古兴衰之故。中通宇宙利病之情。下严身心义利之界。若汉之贾生董生孔明。唐之陆敬舆李邺侯。宋之范希文濂溪明道横渠考亭止斋东莱。元之静修。 本朝之亭林稼书是也。夫是之谓大儒之学。

  释学上              

王效成

志于学必自读书始。书也者。古今之梯渡也。古之时。庠塾教修。师友导责。野秀错起。耳目之所周接。无非日浸淫于礼义。而犹必勤资乎编籍。自就傅以至垂白。不可一息去也。晚时道愈漓而书日淆﹒百家杂作。鳞比而&#61608。嘈。使业者神为之眩。昔史迁有言。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食谷者必于稻。咀蔬者必于菘。洵乎要哉。然米之于糠&#61398。。叶茎之于根。均之稻与菘也。舂割而治之。同其劳而卒有精粗之迥异焉。夫岂不以择哉。孔子曰。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夫易者。寡过之书也。世事之繁变。遭境之人殊。凡壹是就避转通。靡不密胪而切比。学者由&#62649。奥之辞。达精详之蕴。其体之身世必周尽。而要其本原。亦唯法诸阴阳以善刚柔之用而已。僻识支说。涂附谶术算图之属。播述未已。才颖之士。汨迷白首。良可惜哉。夫讴吟感发。触焉即是。其思之所藉托。往往在辞字之表。而讽者抑扬反复。领味其旨趣。不知夫恺恻之意。何以油然而生也。春风之被物也。纾徐嘘拂。其生机之盎溢。各率其性以应之。而其感移之&#61527。。非有可一一凿而指也。夫诗何莫非天之机也。而必沾沾焉据实以就之。不得则支绌而通之。呜呼。诵古人之遗。必会其繁辞。以溯其心之所至。其心得。而辞之缭曲必达矣。然无中正之性情。渊旷之识抱。其于古人犹冬夏也。旷百世而见之。得耶。夫山泽之行地。发华秀。代生成。其蕴莫之尽也。据一二材物而私焉。谓非山泽之宝不可也。而要不可谓得山泽之蕴者也。夫读书者。心帝王君臣之心。而后可&#61527。帝王君臣之&#61527。。密之自身心之微。恢之至覆被之大。本末毕贯。而一基之以钦。书之蕴。其在斯乎。瞀儒崇古而卑今。守缺袭误。动必齗齗于往制。而不知其为己固也。原制作之始。不过因人情而约渐之。使气驯而用节。其所为缛仪琐度。当与时为消息。而勿悖其意焉可也。今世学者。幸诸遗义略在。用条贯而推明之。遗义苟明。则其于官制之司。经礼之节。宜无不循识其纲矣。昔礼教衰而政治戾。政治戾而春秋修。春秋者。约其事以经着之。譬监之肖物而美恶较如。不待传而明者也。说者更以例求之。以为是属辞比事之教也。夫属辞比事者。属前后而比观之。其端末隐显。可参而定其实也。而岂例之龃龉为耶。善乎庄生之言曰。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辨。盖非不用辨也。不辨而辨在其中也。夫世衰则存之以寓褒贬。世治则法之以行予夺。学者读之而直道见。返之而畏心生。是善取春秋之义也。呜呼。记有之。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以记之所言。已有以口耳为传习。而罔知切近若是。盖曲学之流传久矣。然不曰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乎。反复斯篇。亦可以知所务矣。昔诸葛子出成盛业。而其自明曰静俭。曰谨慎。独得存养之原。盖自其早&#60439。读书。&#62362。观大义。所造于学者为特精。陶处士好读书不求甚解。及考其诗。具见道之辞。拳拳于先师遗训。力求其至。自周末以来。二子之学粹矣。观澜而临大海。仰日月而之旷野。谓非能见其大者耶。然则今之学宜何法也。始之以锐思。坚之以毅力。索之以虚衷。永之以熟玩。诗以发其慧。礼以歛其矜。书以大其量。易以小其心。春秋以证其识。要之以终身孜孜而已。若夫求入德之端。其操之有要。而进之有序。则尤有孔孟之书在也。

  释学中              

王效成

有大成之学。有学者之学。有众人之学。圣贤之教备矣。子思子溯道之大原。由天命而循之身。由身而极之位育。此盖明大成之学也。孔子之言修己应物。举不越乎彝伦日用之间。此盖教学者之学也。邹孟子阐四端之切近。而启发其本良。使知求得之易。此盖诱众人之学也。天之生万物也。春夏伸而秋冬绌。风日化而雨露养。其所以成之者至矣。而察者忽声色之着。而究乎主宰于穆之隐。习消息之渐。而异乎旱苗勃兴之捷。以为是造化之妙也。而不知夫微显久速之际。亦各有其义也。子思子承仲尼之后。原远派歧。各举其所近而衍之。子思子惧其本之昧也。抉天人一理之微。物我兼尽之量。以表历圣之心授。而发仲尼所罕言之根蕴。所以为万世告也。逮战国之世。贪诈昏虐。人心沦败。孟子悼伤斯民之枉。而亟呼以拯之。其告君也。即一念之仁。掖之以进于爱民之政。其教人也。即无欲害人之心。无穿窬之心。无受尔汝之实。而引而达之于仁义。怵惕之发。夜气之存。皆举其所易明者而觉发之。凡以救当时之害云尔。秦汉以降。道在显晦之间。学者非无造道之资。奋起之志。而其体精而用周者。率不多觏。有宋诸哲出。始研穷乎义理。辨析乎几微。举广大之业。返而求之方寸之地。一以心性为入德之端。敏锐之儒。或捷悟而彻其本原。因率其所得以为教。虽夫妇之愚。莫不欲导以从善。而其弊或至离实而即虚。使学者失所据。岂诸哲阐道之意哉。且夫陟崔嵬者。纡折而上。则峻者为夷。而力弗竭。仰而径造之。不达则颠耳。川津之舟。缘岸沿洄。无意外之失。至放乎茫洋。则迷所向者有之。夫学亦务乎平实耳。昔孔子之时。道虽不行。而弟子日错进。其材类皆有望道之美。孔子进之退之。使循循然一出于中正。尽人可遵。而浅深皆有所得。是所以为孔子之教也。夫孔子之教者何也。文也。行也。忠信也。教无穷也。而四者约之。四者以外无教也。夫孔门之善学者。首颜曾。颜子之述善诱。曰博我以文。约之以礼。曾子之述省身。曰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莫非是四者之教也。其次高明莫若端木子。其言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又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次笃实莫若卜子。其言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又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夫亦犹是四者之教也。呜呼。文者。知之所由致也。行者。行之所以力也。忠信者。心之所为存也。由文而体乎行。由行而践乎忠信。此学之序也。由忠信而发之行。由行而着之文。此学之本也。其曰居敬曰克己者。所以维持夫四者而几乎醇也。夫学者由四者之教而加养焉。安焉可以希上达之境。而以渐而至尽性以立命。即勉焉未粹。亦不失修饬之士。而本心固不至大失矣。是即孔子所谓吾道一以贯之者也。学者原圣贤立教之旨。而会其所以异同之故。然后知所从入哉。

  释学下              

王效成

孟子曰。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夫学与行非二道也。居藜蒿之野。讽先古之篇。非祗以善身。又将以及物。凡所以为事上&#61447。下之故。必讲切而储之。其上者会一理以贯庶事。核验是非而采蓄靡遗。其次即其资力所近而究其委奥。亦足効一得以裨世。且习古而不知变。昧辙而制轮。则不可以行咫。讨论于户帷之内。而当世之兴废。朝野远近之得失。无不参观而审计。必推之不跲于世用。而后为无误所志。夫学之乌可苟焉而已也。孔子曰为政在人。此言为治之莫重乎人也。庠序之立。自京国以至州县。莫不有学也。而必需名贤以为之师。非可循资而授也。察鞶带韦布之属。有通经而笃行者。礼延而师之太学。次还教于郡邑。其生徒之选。必简严而乃重。导之以诗书礼乐。其实皆修身之要。治世之资。而必仿古下士视上农夫之禄。以廪其室家。俾其心无所歧用。而其试之也。经义之对。必求其心得。而不惟声采之饰。继则论古策时。惟务乎识正而理达。由乡以进之太学。与科举相辅而行。登其最者而官之郎署。州县之学掾佐史。则以其次又次者归补之。夫教之裕其本。养之优其心。而用之又必核其真而当其选。如此者。不数年而人材出矣。且夫朝廷之官。所以为民而具也。知其为民。则官之用。孰有先于亲民者耶。压之以累尊。束之以密法。其得以自伸其恺悌者鲜矣。夫百里之地非小也。古公侯之分。而郡守则殆于方伯之拓地者。责非不重也。古之时。台郎出宰而迁为守。公卿守郡而入为宰相。盖甚隆乎其选也。久于其职。守六&#60439。令十二&#60439。始迁。则暇焉而力有所布。岁赋所入。虽贡之朝。而得以便宜径用。则资费有所出。兴除之役。小者自专。大者守奏闻。则事无所掣。簿尉以下。黜陟主之。则克用材。兵有主将亦隶之。则刑守备。丰其禄。益之以公田。则无室家之累。考课之法。以廉为守。其绩在田野治。民人安。贤能兴举。偝者黜罪。则赏罚得其实。而非虚文之尚。临其上者减之。秩轻而任暂。责之以周巡。假之以耳目。则别其政而不制其权。任尊事一。则易于行其志。地小参比。则不能为悖乱。而得以补正。掾史亦入仕。得以渐至高秩。则所与共治者。皆弦诵之彦。而士气振而廉耻兴。人人得尽其材。则宰相之职尽。而朝列出入。亦皆谙悉民隐。无庸&#61339。不达事之人。夫如是。则上下之动息。有不悉通而或隔者乎。如是而不治者。未之有也。今夫中人之家。必有经纪。外而应对出纳。内至庖汲洒扫奔走之役。莫不有其司。而衣食之所需。无以&#60439。周而月给。则室家不能以徒立。易有之。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曰义。知财之于国计尤要也。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财者。天地之所产。民命之所资。而非泉金之谓也。泉金所以司转通。权贵贱。而不可以为养者也。

夫天下亦非不生粟矣。然而南虑人浮。北虑土旷。必思有以移治之可也。董之以专司。助之以牛种。招徕垦启。缓征而激劝。其接水者。广其陂闸。深其沟浍。宜麦菽黍稷之地。则修甽陇之制。多凿井以备旱。其耕耘培护之法。必讲精而力勤。济之以番芋荞麦之属。参之以桑棉树蓄之宜。硗瘠之区。可以为沃壤。而丰收者。亦不至侈耗。是两得之利也。语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又况产盐之乡。听其流通。重其税课。则民不病而利归上。烟草烧酒之炽。尤重关征以困之。因以除五谷棉丝之税。财之纲领具是。酌时而行之。自以羡裕。而司农或不免迫绌者。则又用之当求节也。夫用之至广者。莫逾于河防兵食世禄三者。河事之劳拙。胶于通漕。苟其不可通者。仿转运以济之。无所强于河。则河恣其独达之性。而补救易而费重省。兵之所镇。就间荒而耕之。不足。则借数年之饷。售以益之。其食皆自为。而朝之赏给亦减。且古者世禄之制。皆有土田。以食其租之所入。非有坐耗度支之饷也。辽边多可耕之地。量而广之。则似续之衍。不额于常颁。兼得自营其生计。而朝廷遂少&#62221。食之患。亦两利之道也。夫人材无定限非可为之法以縻之而物产之有定者乃可善为之制而顾或虑乎歉耗毋亦计之未尽者耶呜呼穷变通久之间有心者不可不察也。然又闻之。人存则政举。有行政之&#61527。。而无行政之实。未有能善者也。果其精心乎希治。虽法有未尽协。未尝不可消息而为之也。夫学必期乎致用。尤必善导乎用之之人。而后可以进于有为也。斯又求志之要者也。夫学之乌可苟焉而已也。

  辨学上              

朱琦

学之为涂有三。曰义理也。考订也。词章也。三者。皆圣人之道也。于古也合。于今也分。专取之则精。兼贯之则博。得其一而昧其二则隘。附于此而攻于彼则陋。有所利而为之而挟以争名则伪。昔者孔子之时。道术出于一。其为教有易诗书礼乐春秋。而人无异说。其于问仁问政问孝问行问知。所问同而答皆异。而人无异议。其设科有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其及门有狂有狷有中行。而人皆得成其材。故曰道术出于一。一故合也。孔子没。众弟子以其所得转相授受。而学始分。至孟子出。几几能合之。然当是时刑名法术纵横杨墨诸家竞起。而又不能胜。至秦遂大坏。而汉之学者。收拾煨烬之余。去圣愈远。而学遂不可复合矣。于是区而为六家。总而为七&#62362。。历史所载。书目所录。由汉迄今数千年。学之为途日杂。而辩议日繁。然综其要。则义理也。考订也。词章也。学之为涂虽繁且杂。不越此三者。为义理者。本于孔孟。衍于荀杨王通韩愈。而盛于宋之程朱。为考订者。亦本孔子。泝流于汉。沿于唐初。而盛于明末之顾炎武。其于词章也。六经尊矣。诸子百史备矣。汉朝人莫不能文。至六代寖靡焉。而盛于唐之昌黎氏。是故有专而取者。如汉之经师。专治章句而详于考订。宋之诸儒专治德性。而深于义理者也。有兼而贯者。如司马之为史。郑之说经。韩之雄于文。而其自任以道。朱之醇于儒。而又工于文词。明于训诂。是也。故曰精且博也。其次则得其一失其一。颛于体而疏于用。其为道隘矣。辩于义而俚于词。其为道亦隘矣。治考据词章者亦然。交济则皆善。抵牾则皆病。盖方其始为之也。无论其为义理考订词章也。其间必有一二臣子为之倡。其后举天下人从而附之。附之不已。又从而争之。争之不已。其高者不过以为名。其下者至于趋利而止矣。故又曰陋且伪也。然则救之将奈何。曰宋之程朱患考订词章之害道也。而矫以义理。以圣人为的。以居敬穷理为端。其徒相与守之。于是义理明。而是二者皆衰。至明用以取士。士之趋向。亦云正矣。然陋者尽屏百家之书不观。其为制科文者。类能依附于仁义道德之懿。而不能尽适于用。至于今日。学者但以为利禄之阶。又其敝也。于是朴学者又矫之。博摭众籍。参考异同。使天下皆知通经学古之为高。而归之实事求是。意非不善也。至其敝也。繁词累牍。捃摘细碎。专以剽击先儒。谓说理为蹈虚。空文为寡用。数十年来义理词章之习少衰。沿其说者。亦寖厌之。而考订者亦微矣。而士之敝心力于科举速化之学。声病偶对字画之间。方竞进而未已也。传曰。三王之道若循环。穷则变。变则通。自汉以后。其学病于杂。杂者可治以孔孟之道而反于醇。今之学者。病于趋利。利者虽治以孔孟之说。而不能遽止。而又未知所以救之之方也。呜呼。此吾之言学。所以不病于杂。而深恶夫言利者与。

  辨学中              

朱琦

或曰。子之言学。而恶于近利。似矣。其曰学不病其杂者。得毋惑于卑近之说。而不繇其统乎。曰。非谓是也。夫杂者乃所以为一者也。孔子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传曰。穷乡多异。曲学多辨。不知而不疑。异于己而不非。公焉而求众善者也。今夫京都。衣冠之所会也。中国政教之所出也。远方百贾之所观赴也。天下辐辏而至者。有二涂焉。一自东。一自西。二者皆大道也。苟循其涂。虽以万里之远。山岨水涯。车轝舟挽。而可以至焉。是故均之至京师也。出于东。与出于西。无以异也。此不待智者而决也。今使东道者。必与西道者争。曰彼所由之涂非也。西者亦复之曰。彼所由之涂非也。可乎。不可乎。夫道。犹京师也。学者所从入之涂。或义理。或考订。犹涂有东西之分。其可以适于京师一也。今之人不知从入之有殊涂也。执其所先入者而争之。是东西交哄之类也。且今之争者吾异焉。彼义理考订。犹其显殊者也。程朱陆王。同一义理。同师孔孟。奚不相悦如是。为朱之徒者。未必俯首读陆之书也。而日与陆之徒争。为陆之徒者。未必敛己读朱之书也。而日与朱之徒争。夫不考其实。但恶其异己而与之争。使他途者得以抵巇。非第交哄之为患也。又如远适者。未涉其途。但执日程。指曰某至某所若干里而已。某地所经某山某水。其间形状险夷。弗之悉也。其有歧路。弗之知也。而&#61134。京都宫阙之壮。百官之富。睹所绘之图而遥揣焉。其庸有当乎。古人有言。义虽相反。犹并置之。党同门。妒道真。最学者大患。又曰。道一而已。自其异者观之。不独传记殊也。即书有伏生欧阳大小夏侯。易有施孟梁邱。诗则齐鲁韩毛郑。皆各为说。而唐宋以后之笺注者。悉数不能终也。自其同者观之。则义理考订。即识大识小之谓。程朱陆王。与分道接轸而至都邑者何异哉。朱子亦言。某与彼常集其长。非判然立异者也。是故善学者不独陆王可合。汉宋可合。即世所谓旁径曲说。如申商老庄之说。其书多传古初遗制。圣人复起。必不尽取其籍而废之也。故曰无病其杂也。然则学将安从。曰予固已言之矣。以圣人之道为归而已。然此又非始学所能知也。此又向者涂人交哄者之所笑也。

  辨学下              

朱琦

或曰。子之严于义利之辨。予既闻之矣。为宋之学者。不必与汉争。为程朱之学。不必与陆王争。予既知之矣。然则将举汉宋而并治之乎。曰。汉以来之书。各守一师。各尊一家。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穷年积月而不能殚也。至于宋。此一语录焉。彼一劄记焉。互相水火。迭为主奴。支出漫衍而不能止也。学者将安从。然则又举朱与陆而并治之乎。陆之说曰。千古以上。此心同也。四海以内。此心同也。既知本矣。何更言末。既注我矣。何更解经。陆非不学者也。然其弊必至废学。朱子则不然。其为格物之说曰。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日日而格之。毋惮其琐也。其为读书之法。今日析一解。明日集一义。未究其精。则不敢遗其粗。未得其前。则不敢涉其后。孜孜焉铢积而寸累。毋畏其难也。是故为朱之学者。其弊则寡矣。而多与陆不合。与汉亦不合。不合则争。争则学者将安从。曰。人之自为学也。与教于人者异。人之学也。其气习有南北。其质有柔强敏鲁。其近于汉也。其治经也。或诗或礼或易。择其一而有可守。竟其业而使之精。其于宋也亦然。其趋于陆者。必实之以朱。束于朱者。吾不欲其攻陆。而不强之使为汉也。是以人无龃龉。其为说易行。其于道庶几有合矣。虽然。自吾始学时。至于今几四十年矣。而未敢信也。虽然。其径途分矣。向者吾喜观近儒薛文清吕叔简陈文恭以为未足也。进而求之程子朱子之说。若易传若春秋说若或问若小学近思。若鲁斋之私淑。若陈黄之亲炙而面语也。然犹有疑者。以为圣人之道大矣。其言无不包矣。何以其说犹多不合。盖物有相反而相成者。于是又证之汉。又博而参之陆王。平心而求焉。希其高者而惧其肆焉。吾始而疑之。久而徐有悟焉。于是又取程朱遗书而餍饫之。而后亹乎其若有会也。虽然其敢谓争者可息而疑者信乎。其能以是施于人乎。夫观众水必导其归。汇众说必折诸圣言。学至于道而止矣。言道至孔孟而止矣。然而其途不能以骤辟。其微不能以遽明也。不得已而为之说曰。宋者阶于汉者也。陆王圣之支裔。而程朱其宗子也。是故欲观圣人之道。断自程朱始。欲为程朱。又自去其利心始。

  学论               

方浚颐

学一而已。不穷经不可以为学。不讲道不可以为学。穷经者何。训诂之学也。汉学也。讲道者何。义理之学也。宋学也。有训诂之学。而后义理不蹈于空虚。有义理之学。而后训诂不邻于穿凿。二者相需为用。而弗容以偏胜也。学一而已。何为汉何为宋哉。夫六经为载道之文。实赖东汉经师笺疏传注。绍述而阐扬之。二千年来礼乐典章名物度数。俾考古者得所师承。实事求是。其有功于圣经贤传者固不小也。乌得以寻章摘句为无足重轻也邪。此所谓朴学也。有宋诸儒幸生经学昌明之后。爰乃发明义理。以佐训诂之不足。而圣人率性修道之旨。遂以大白于天下。濂洛关闽。其传日广。至今勿替。此所谓正学也。然而守门户之见者。则挟汉攻宋矣。则尊宋鄙汉矣。则谓讲学之风既盛。而朋党抵排祸延海内矣。则谓抱残守缺。曲学阿世。而归罪于一二钜人长德之败坏人心风俗矣。近则汉学寖衰。而宋学大炽。至痛诋汉学。而等之于战国之杨墨。晋宋之老庄。谓其能乱天下也。呜呼。岂公论哉。汉儒之学为朴学。宋儒之学为正学。后之学者。当两宗之。而取其醇。舍其疵。树其闲。决其障。晓然于训诂之非义理弗明。义理之非训诂弗着。合朴学正学而一以贯之。无穿凿之害。无空虚之病。斯处则可以为师儒。出则可以为卿相。讲让型仁。化民成俗。举凡天下国家之道。要皆由小学以入大学。而始克底于成也。而乃汉之。而乃宋之。此唱彼和。靡然从风。逞其语言文字之工。刱为党同伐异之说。囿于管窥蠡测之隘。发为愤世疾俗之谈。彼其人方自以为目空万古。独有千秋也。呜呼。亦乌知奴仆孔郑墨守程朱者之均为学中之&#62884。也欤。间尝取鲁论而绎之。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吾谓汉儒近之。又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吾谓宋儒近之。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吾谓汉学宋学之得失可以此断之。学一而已。何为汉何为宋哉。

  名实论上             

高延第

何谓名。曰工也。商也。农也。士也。习其术。为其事。父师以是教。子弟以是学。所谓名也。何谓实。曰工必能操规矩。执绳墨。运斧斤。制器械宫室。商必能度贵贱。居奇赢。通有无。应趋市者之求。农必能辨土宜。识五种。知蚤晚。疾耕数耨。早穑而多获。士必能立行谊。通古今。达治体。以任事而立功。人以是求之。我以是应之。事业不同。而同归于有用。所谓实也。今之为工为商为农者。其良楛巧拙。不尽如古。然其事麤修。故器用不乏。有无相通。田畴尚辟。名与实不甚相远也。若夫所谓士者。吾惑焉。问其所业。自应试诗文外。所谓离经辨志知类通达化民易俗者无有也。问其所读。自坊刻五经四书外。所谓朝经暮史博考载籍殚究百家者无有也。以言乎立身。义利之不辨。是非之不知。贤不肖之不分。求其言为范而行为则者无有也。以言乎立事。则山川不能说。祭祀不能语。礼乐刑政莫识其原。求其才兼文武惟世所求者无有也。此其实果何在邪。夫工商农之事。惟其麤修。故十人中有一二人冒滥卤莽于其间者。主人犹或容之。使冒滥卤莽半其人。则主人必斥而逐之矣。是托其名者少。而为其实者犹多也。若所谓士者。其冒滥卤莽。将居其十九矣。上之人曷从而辨之。又曷从而斥之哉。今夫制艺。本于唐宋之经义。其事非卑且陋也。然昌黎东坡已谓词类俳优。忸怩自惭。而汲汲于学乎圣贤博通古今为事。故韩之禘祫钱物盐法淮西兵事黄家贼状诸议。苏之榷盐场务役法积欠水军开湖诸议。昔人称其识政体。达时务。非经生所能及。今人自揣摩一卷外。求其寓目于韩苏着作。已为希有矣。尚望其会通古今。操笔下议乎。五经四书。乃治己治人之本原。益非卑且陋也。然必明训诂。识句读。辨异同。而后得其旨意。必验之躬行。证之史传。考之时事。神而明之。乃能着之于事业。今也。据坊刻&#61501。脱之书。奉前人一家之说。训诂之未明。句读之未分。何论旨意。剽窃字句。涂附词章。如画家之有设色。曲本之有务头。以为其体例当尔。而于一己之身心。古今之事理。瞢然若不相关。其稍知自爱者。拘挛曲谨。守妇女之检柙。亦不过如中庸胡公。模棱味道。称乡里善人足矣。安望其立功立事。御灾扞患乎。颜黄门有言。汉时贤俊。以一经宏圣人之道。上明天时。下该人事。用致卿相多矣。末俗空守章句。施之世务。殆无一可。乌乎。循斯说也以求之。今人殆未尝明一经矣。而遽加以民人社稷之任。其不茫如堕烟雾者几人乎。夫工而不能为工。则不得其直。商而不能为商。则不有其财。农而不能为农。则不得夫食与衣。其敝也绌乎人。病乎己而已耳。而人犹且受其病。至于士而失其所以为士。则天下胥受其病矣。而犹诩诩然拥其虚名。肆于人上。而曰彼工也商也农也。麤疏苟贱。皆卑于我。而役我奉我者也。窃其名者之计诚得矣。取而任之者。果何所得哉。夫治天下之大端。有所谓职官食货军制刑法农田水利。莫不有慎核名实之道焉。然是皆所谓政也。人存则政举。有治人无治法。有慎核名实之人出。则必以慎核人材为首务。而士者固人材之所由积也。士而可以伪为。则天下事无一而不伪矣。人见工商农之为伪。则诃而斥之。见士之为伪。则优而假之。庇之纵之。以为我能爱士也。吾适见其责望于工商农者重。而责望于士者独轻。夫轻之而以为爱之。亦名实贸乱之一端也与。

  孔门四科说            

俞樾

昔论语列颜闵诸人。而分之为四科。盖非孔子之意也。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然则德行言语可分乎。又曰。为政以德。然则德行政事可分乎。又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是吾忧也。然则德行文学可分乎。且颜渊居德行之首。而曰夫子博我以文。是岂不足于文学。其次为闵子骞。而夫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是岂不足于言语。终之以仲弓。而夫子曰雍也可使南面。是岂不足于政事。是故四科非孔子之意也。自孔氏之门有四科之目。而后世又妄有轩轾于其间。遂为古今学术之一变。周礼曰太宰以九两系邦国。三曰师。四曰儒。分师儒而二之。盖即德行与文学之异也。此非周公之制也。郑康成曰。师。诸侯师氏。有德行以教民者。保。诸侯保氏。有六艺以教民者。古师保之职。岂以是分乎。考之周初。周公为师。而召公为保。岂周公不长于六艺。而召公不优于德行乎。相沿以至后世。而儒林与文苑分矣。道学与儒林又分矣。后之学者喜其名之尊而托焉。彼固谓吾于圣门得列于德行之科矣。而不知与齐梁之士雕琢字句以为文学者。盖无以异焉。何也。其无实一也。夫人各有能不能。孔氏之徒。各有所长。固无足怪。然分为四科。而以德行冠之。使后世空&#61339。不学之徒得而托焉。则于学术之盛衰人材之升降所系甚大。是不可以不辨。故曰四科非孔子之意也。

  经义治事两斋论          

易甲南

师道立则学校隆。学校隆则人才出。才之成否。不视于其人也。而视于其所以育才者之方。师之能否。辨于其品也。而尤视于其所以教人者之法。胡安定先生为湖州教授。置经义治事两斋。经义斋择疏通有器局者居之。治事斋人各治一事。又兼一事。如治兵治民水利算数之类。其在太学亦然。夫隋唐以来。仕进多尚文辞。苟趋功利。实学之不明久矣。安定先生起而正之。鄙词章记诵之功。而以经义之讨论养其德。薄寻行数墨之士。而以治事之干济扩其才。既有以深之于根柢。使其学切而不浮。复有以练之于材能。使其学实而可用。一时教化大兴。人才辈出。游其门者。多卓然有所树立。其次谨守绳墨。亦不失为乡党自好之士。夫非由于循循善诱。其法有以引人于必成之地欤。夫竞虚华而忘实行者。学人之大患也。振士习而挽颓靡者。师儒之专责也。议者不察。动谓人才难得。而不知人才不难。惟在储人才者有以鼓舞而振兴之。天下诚能如安定先生者。遵其条约。严其督责。循其意行。而徐以俟其成就。则经世大器。可备桢干之选者又岂鲜哉。宋学除隋唐之弊。而一以身心性命为先。关闽濂洛。如安定先生之教者。且踵兴矣。此理学名臣。前代所以独推宋为最与。

  学案小识序            

唐监

圣人之学。格致诚正修齐治平而已。离此者畔道。不及此者远于道者也。七十子皆从圣人受学。而传道者推颜曾。其在颜子。曰博文。格致也。曰约礼。诚正修也。即博即约。功分知行。而候无先后也。不迁不贰。诚正也。而格致存焉。择善弗失。格致也。而诚正存焉。夫子于其问仁也。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而复申之以非礼勿视听言动。盖欲其知之明。行之决。绝去私欲。尽还天理也。厥后三月不违。如有所立卓尔。颜子之格致诚正何如哉。其在曾子。曰以文会友。格致也。曰以友辅仁。诚正修也。即文即行。学有切磋。而道无内外也。任重道远。知之至矣。而诚正可知也。忠信传习。诚之至矣。而格致可知也。夫子于其日省之久也。曰吾道一以贯之。曾子举以告门人。曰忠恕而已矣。盖恐学者以空虚求一贯。不以真实求一贯。妄认本体而忘工夫也。使之尽己推己。精察而力行之。以驯至于反身而诚。则一理浑然。而泛应曲当也。格致诚正固如是也。夫学圣贤者。未有不由格致诚正而得者也。若别有捷径宗旨。则颜子才高。圣人当化之以速。而何循循然博文约礼是诱。犹有欲罢不能欲从末由之叹也。曾子质鲁。圣人当教之以易。而何以兢兢然不忠不信不习是省。犹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召也。子思子受之曾子。爰以传之孟子。孟子之知言。格致也。养气。诚正也。集义。则格致诚正之实修真积。不袭取于外也。故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勿正者。未发之中也。勿忘者。不睹不闻之戒慎恐惧也。勿助长者。知致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国治天下平也。扩而充之。即此物也。此孟子之学。孟子之传也。阅暴秦而汉而唐。赖有江都董子昌黎韩子。以及伏郑孔贾诸儒。前后羽翼。得以稍稍不坠。然历六朝之陵替。五代之淆乱。孔孟之道。不绝者如发矣。天未丧斯文也。至宋生濂溪周子。中州二程子。又横渠张子。杨游尹谢诸子。道之明已如日丽天中矣。朱子起于数十年之后。师事延平。得程子之嫡传。以大学之纲领条目。示学者为学次第。以中庸天道人道。明孔门传授心法。以居敬穷理为尊德性道问学功夫。集诸子之大成。救万世之沈溺。其心其道。何异于颜曾思孟哉。后之学者。循其次第。如何格致。如何诚意。如何正心修身。博学审问慎思明辨而笃行之。由忠恕以至一贯。亦复何可限量。而乃朝谒师而夕思入道。夜入定而旦言明心。贪便喜捷世态有然。而学术亦有然也。矜奇&#61585。巧。人情多变。而学术亦多变也。于是有新建者。援象山之异。揭良知半语为宗旨。托龙场一悟为指归。本立地成佛。谓满街都是圣人。大惑人心。愈传愈谬。踰检荡闲。无所顾忌。天下闻风者趋之若骛。駸駸乎欲祧程朱矣。生其后者。乌可不挽之于狂澜。拯之于胥溺。而任其猖狂恣肆。使斯世尽榛莽哉。夫学术非则人心异。人心异则世道漓。世道漓则举纲常伦纪。政教禁令。无不荡然于詖辞邪说之中也。岂细故耶。

欣逢 圣朝昌明正学。崇奖斯文。特示优隆。重加尊奉。朱子升祔十哲之次。诚千载一时。亿万学统人心之所系也。宜乎真儒跃起。辨是与非。扫新奇而归荡平。去歧趋而入堂奥。还吾程朱真途辙。即还吾颜曾思孟真授受。更还吾夫子真面目。界限清而后所知定。堤防密而后所守严。志趋坚而后所行笃。践履实而后所立卓。真儒之为真以此。夫学之所以异。道之所以歧。儒之所以不真。岂有他哉。皆由不识格致诚正而已。习空谈者。索之于昭昭灵灵。而障于内。守残编者。逐之于纷纷藉藉。而蔽于外。斯二者皆过也。今夫礼乐兵农典章名物政事文章法制度数。何莫非儒者之事哉。然当以若大经纶蓄之怀抱。不当以賸余糟粕夸为富强。朱子曰。盈天地间千条万绪。是多少人事。圣人大成之地。千节万目。是多少工夫。惟当开拓心胸。大作基址。须万理明澈于胸中。此心与天地一体。然后可以语孔孟之学。须明古法度。通之于当今而无不宜。然后为全儒。而可以语治平事业。须运用酬酢。如探囊中而不匮。然后为资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而真为己物。朱子之博。盖博于内而不博于外也。孟子万物皆备于我之谓也。圣人之言典章也。莫大于颜子之问为邦。曰夏时殷辂周冕韶乐。曰放郑声远佞人。是必有顺天应人。长治久安。大经济大功业。以运用于两间。岂惟推天文。考舆服。讲求乐律而已哉。其言政事。莫大于哀公之问政。曰达道五行之者三。曰九经行之者一。是。必有事亲知天明善诚身真本原真。学问以弥纶于无际岂惟考官禄别等差讲明礼节而已哉。沾沾焉辨论于粗&#61527。者。不知圣人之学也。外之故也。中庸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治国平天下之事。岂在外哉。不障于内。不蔽于外。惟格致诚正者能之。蒙是编自平湖陆先生始。重传道也。有先生之辨之力。而后知阳明之学。断不能傅会于程朱。有先生之行之笃。而后知程朱之学。断不能离格致诚正而别为宗旨。有先生之扶持辅翼于学术败坏之时。而后知天之未丧斯文。有宋之朱子。即有今之陆先生也。与先生同时诸儒。以及后之继起者。间多不及先生之纯。而能遵程朱之道。则亦先生之心也。他若指归特异。不守朱子家法。则当分别录之。不泯其本末。不掩其瑕瑜。俾后之观者。于以见得失之林焉。是岂得已者乎。吁。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有是性即有是理。有是理即有是意知身心。孰不可以希贤。孰不可以希圣。而惟工夫之不密。以至本体之莫充。则何若从事夫朱子之存省克治。居敬穷理。以驯至于诚而明。豁然贯通也。是则所当共勖也矣。

  学案提要             

唐监

传何由而得其道乎。曰孔孟程朱。道何由而传得其人。曰述孔孟程朱。述孔孟程朱何由而遽谓之传乎。曰孔孟程朱之道晦。而由斯人以明。孔孟程朱之道废。而由斯人以行。孔孟程朱之道何由而遽明遽行乎。曰辨之严。异说不能乱。行之力。同志服其真。虽未必遽能大明大行。而后之学者。可由是而进于明进于行也。则谓之明可。谓之行可。谓之传可。然而斯人也。或千载一见。或数百年一见。或百年数十年一见。或一人见而数人随之见。或见仅止一人。故传之者少而亦未尝绝。伊川表明道先生之墓也。曰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某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无善治。士犹得以明乎善治之道。以淑诸人而传诸后。无真儒。则天下贸贸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灭矣。是说也。吾于朱子之生。起而幸之。吾尤于薛胡二先生之没。引而伤之。盖明自正嘉以后。讲新建者。大肆狂澜。决破藩篱。踰越绳检。人伦以坏。世道曰漓。邪说诬民。充塞仁义。逮及鼎革。托为老师宿儒者。尚欲以詖淫邪遁。淆乱人心。伤何如哉。孟子曰。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夫孟子岂可复生哉。世有欲正人心以熄邪说者。即谓之孟子可也。即谓之朱子可也。道之传也。非斯人其谁与归。述传道。传道者少。未尝不为道忧。翼道者众。又未尝不为道喜。非翼道之重于传道也。翼之则道不孤矣。道不孤。则乱道者不能夺其传矣。不能夺其传而后统纪可一。法度可明。学术正而人心端。教化肃而风俗美。人道与天道地道并立矣。然则道之传也。传者传之。翼者亦相与传之也。昔者吾孔子之讲学洙泗也。以大圣人之德之道统。承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而集其大成。而及门从游者。有颜曾冉卜七十诸贤。且以贤圣之孙继起而绍述之。而阅百余年。杨墨争呜。衍仪横议。赖有孟子奋其至大至刚之气。辨论于黑白淆乱之中。而后吾夫子授受之真传。得以万古不坠。朱子起千载之下。承二程之遗绪。奉四子书以诏后学。时则有若南轩东莱诸同志咨询辨难。又有若季通勉斋诸门人往复商搉。可谓极丽泽之盛。几乎践东鲁之遗轨矣。然而诋之者旋起。逐之者至欲加以祸道学。大为厉禁。不亦危哉。由是观之。吾之所忧者未容已。而所喜者亦幸而已。今夫弥纶天地。终古无所损。终古无所益者。非道也乎。传与翼安足为有无乎。然而天地非人不立。道非人不存。人顾不重乎哉。孔子尚矣。曾子子思孟子尚矣。朱子又岂易得耶。敬夫张子伯恭吕子又岂易得耶。孔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盖慨乎其言之。忧何如哉。述翼道。

天下之患。莫大于不顾防检。不敦节概。不修礼义廉耻。不遵规矩准绳。破廉隅而趋巽&#61521。。弃闲范而就奔驰。容悦以为恭。媕婀以为敬。揣摩以为智。迁就以为才。委蛇以为识时务。和同以为近人情。饰诈巧以固恩权。假声华而延名誉。扬扬自得而不以为可恧。赫赫陵人而不以为可悲。俾天下进者退者。居者行者。尊者卑者。老者少者。贸贸焉莫知其所以然。纷纷焉并莫知其所以不得不然。丧其所固有。而亡其所本来。审若是也。道不几绝乎。而幸也天下有守道之人也。而惜也天下有守道之人。而人多不知也。然而其人自在也。或当时蔽之。而阅时则章矣。或当途沮之。而穷巷则达矣。或流俗恶之。而高贤则尚矣。或功利词章辈疏之。而道义交则亲矣。何也。所守与时异也。今夫救时者人也。而所以救时者道也。正直可以慑回邪。刚健可以御强梗。庄严可以消柔佞。端悫可以折侵侮。和平可以息横逆。简易可以综繁赜。抱仁戴义。可以淑身心。周规折矩。可以柔血气。独立不惧。可以振风规。百折不回。可以定识力。守顾不重乎哉。吾每得一人焉。未尝不正襟而起敬。端坐而缅思也。虽其人已往。而其流风余韵。愈久而愈真。炳炳焉在天地间也。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型。其斯之谓欤。述守道。道历千古之变而未尝坠。而自有秦氏之焚书。则几乎坠矣。汉之兴也。众经复出。假令有能明道者生于其间。则学术真而统纪一。何至各立门户。迄无指归。而其相为授受者。又大要解说辞意。综核度数而已哉。然而典籍云亡。编简散佚。老师宿儒。各得一说以传于天下。说虽不同。而经未尝不由是以存也。于斯时也。易有施孟梁邱。书有欧阳大小夏侯。诗有鲁齐韩。礼有刘向高堂生后苍。春秋有公羊谷梁邹氏夹氏。此皆专门名家最初之师也。厥后支派分演。愈推愈广。历千有余载而至于今。考古者必溯其源。言师者必从其朔。得其一字一句。远蒐而旁猎之。或数十百言。或数千百言。曼衍而无所底止。而考证之学。遂争鸣于天下。盖穿凿傅会亦在所不免也。然如天文地理音学算学等事。则于古为精。今夫经也者。圣人之至文也。圣人之至文。圣人之至道也。圣人之至道。人人之至道也。得人人之至道。以求经而经传。经传而圣人之道亦传。孟子之后。传圣人之道以存经者。朱子一人而已矣。其他则大氐解说辞意者也。综核度数者也。乃或以辞意之别于今。度数之合乎古。遂至矜耀以为得所未得。而反厌薄夫传圣人之道以存经者。是其所以自处。亦太轻矣。述经学。

无善无恶之说倡。天下有心而无性矣。有心无性。人非其人矣。世安得不乱哉。及其乱也。而究其所由来。归罪于学术。则亦晚矣。吾于明季。未尝不&#62149。嘘俯仰而重有感焉。天下事。由前观之。未必知祸之烈如此其极。由后观之。恒檩檩于其祸之极而莫可复追也。士君子盱衡往&#61527。。俯念未来。未尝不叹前乎此者之可鉴。后乎此者之可戒也。则学业之所谓心宗者。吾乌能忘于怀乎。今夫心不可恃。而恃之以性。性不可凭。而凭之以物。大学所以先于格物也。子臣弟友。物之最着者也。性之最切者也。是庸言庸行。亦良知良能也。仁义礼智。物之最初者也。即性之最真者也。是至隐至曲。亦至大至广也。圣人之所以检察夫心者此也。扩充夫心者此也。岂索之于空而听知觉之昭昭灵灵乎。听知觉之昭昭灵灵而空以待之。恐性天路绝而欲得所据矣。欲得所据。谓之无善诚然。谓之无恶自欺甚矣。且恐恶念大来。不至于禽兽不止。是以天泉一会。为阳明之学者推阐师说。各逞所欲。各便所私。此立一宗旨。彼立一宗旨。愈讲愈诞。愈肆愈狂。愈名高而愈无礼。沦澌流荡。无所底极。而人心亡矣。人心亡。世教裂。而明社亦遂墟矣。有征君孙先生者。与鹿伯顺讲学于明者也。入 国朝年已七十。遁迹韬形。枯槁以终其身宜矣。而乃移讲席于苏门山。仍以其旧闻号召天下。是亦不可以已乎。幸而稼书杨园诸先生起而辨之。而天下灼然知心学之非正也。是亦稍足以舒吾怀云尔。述心宗。

  与高伯平论学案小识        

鲁一同

伯平足下。承示唐氏所纂学案小识。闲有所疑滞者。窃稍繙阅。麤尽指要。颇谓唐氏有志于道矣。其书体义。不敢苟同。今条其一二。私于左右。君子之论人也。是非功罪。粲然明白。犹所难言。至于学术。藏之于心。未易高下。人非亲习。事隔时地。徒凭纂述议论。以相差等。且班氏为古今人表。高下蹖驳。遗议到今。无他。分晰太多。不无差失故也。昔孔子以上圣之姿。操人伦之鉴。其于列国公卿。子产平仲文仲公绰之流。只是各就其人抑扬是非。未尝较分等列。子张问令尹子文陈文子。皆曰未知焉得仁。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而对以其才不知其仁也。冉有公西华亦然。师之于弟。何所讳忌。隐微之地。诚未易为测识也。今唐氏之书。横列三等。曰传道四人。曰翼道十有九人。曰守道四十有四人。综计一代老师耆德。魁艾大贤。而第其上下。进退率于怀。轻重凭其位置。虽具高论之识。实非虚己之义。不可一也。传之与翼。似殊高下。守之与传。何判优劣。昔孟子谓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吾以为必如孟子足以当之。若三千之徒。皆传孔子之道。未必人能守也。帝王卿相。下逮匹夫小家。莫不传诸子孙。子孙莫不传其先业。或乃中更零落。坠宗失绪。繇此言之。传者未必能守。守者断无不传。今更颠倒其次。诗曰有凭有翼。传曰辅之翼之。翼只是辅。守乃为主。加翼于守。尤所未喻。其不可二也。盖传道之说。始于韩子。韩子托于孟子。而颇失其义。孟子述闻见之知。乃是麤举大概。故曰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若伊尹莱朱太公望散宜生皆然。且如稷契并履帝廷。契掌五教。尤当斯道大宗。周公亲承文谟。今皆疏脱。古人文字宏简。不为促促苛细。韩子则不然。曰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周公以是传之孔子。孔子以是传之孟轲。轲也死不得其传焉。推其义例。直如佛祖传镫。支派可考。书家笔诀。递相口授。后世儒者因缘推广。而有道统之说。又以为孟子既没。直至宋河南程氏始出。自时厥后。乃更流衍。递相祖述。至宋历元逮明。先后相望。俎豆纷如。总览上下四千年间。唐虞迄周。每五百年。裁一二见。总五六传而绝。中间旷一千五百余年。至宋而复兴。兴六七百年不绝。而治不加古。古之传道。世远而人少。今之传道。世促人多。中间旷绝。理不相接。天地气运。不应疏数乃尔。愚则以为道无不传。而传不必统。正如子贡所谓文武之道。未坠于地。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要之是非不谬于圣人。行己无惭于天地。代有其人。故足扶树世教到今。今必标树风旨。区别猥多。既列三等。又述经学。不知经者为是道耶。为非道耶。经不蹈道则非学。道不宗经则非道。适开门户之私。又非文章性道合一之旨。其不可三也。有传则有统。有统则有争。禀质既殊。致功亦异。各循从入之途。遂有彼此之说。盖在圣门子夏子张之论交。曾子子游之言礼。子夏子游之言教。迄以不合。不无优绌。而义并两存。

往者象山标尊德性之旨。姚江开致良知之说。率其高明。自趋简易。承学之士。沿流增波。漫以放滥。要之二子未为披猖。今必斥之为异端。为非圣无法。比之杨墨之邪说。商鞅之坏井田废封建。甚以明社之屋。归罪阳明。掊击之风。于斯为盛。或曰。阳明之徒。排摈程朱。拒之不得不严。攻之不得不力。然君子立言。期于明道。不尚意气。非曰彼攻之我乃攻之。如愚夫之詈于市。争胜不已。于何穷极。昔孟子生衰周之世。杨墨横行。无父无君。故毅然辞而辟之。不遗余力。阳明立教。不无任心自便。高论动人。要其立身自有本末。功业轩天地。忠孝感金石。作人如此。愚曰可矣。今谓事功豪杰所为。闻道则未。不知豪杰复是何人。闻道又将何用。要而言之。程朱之学。模范秩然。圣哲由之以利用。中材循之以安身。陆王之学。高明得之为简易。愚顽蹈之为猖狂。此其优劣乃在疏密之分。非关邪正之别。意见一胜。彼此凿枘。遂使吾道之内矛戟森立。歧畛横分。世变日下。人材至难。何苦自相摧败如此。推寻唐氏一书。不过攻王尊朱。用意良厚。然持之过坚。有一言攻击王氏者。虽有底蕴未尽可知。而必加褒美。或少涉出入。虽以李二曲之笃实。李文贞之深醇。而不无抑扬。孔子恶乡愿。孟子放淫辞。只是生平一事。未见两经之中。连章累牍。尽是此言。着述如此。诚所未喻。三代以下。有无欲之君子。无无意之君子。意之一字。七百年中。贤者不免。子张所谓执德不宏。信道不笃。诸君子信之笃矣。执之恐未宏也。追寻空虚之弊。岂惟陆王实开其端。利器示人。有由来矣。昔圣人教人。因事各殊。大要即其日用之常。求其灿着之&#61527。。自子贡之徒。索之高深。每加裁抑。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曰下学而上达。及其积久有得。乃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性与天道。固非谈论之资。岂是口耳所涉。自宋以后。言性益详。言天道益精。妙义一开。横流歧出。胜衣授学。便讲无极之精。毁齿操觚。已谈五常之蕴。浅者尚欲循途。高者辄思任道。辨论太多。不能无生得失。得失既分。遂成同异。人人有直接心源之意。而道几乎裂矣。救斯之病。惟当原本忠孝。推崇节义。综取先儒立身行己居官立政之大方。如先贤传言行录之例。以风化流俗。标举当世。其有空文无实。虽极精微。概从刊落。庶几允蹈大方。亦可稍息众论。捣味无闻。率其臆。曼衍遂多。知不免见罪于当世。足下笃道励志。必有发明。惟恕其狂愚而裁正之。幸甚不宣。

  与邢星槎孝廉论学案小识      

李元度

辱书所以启勖之者甚厚。见惠学案小识。属探讨以求有益身心。甚感甚感。穷日夜读之。叹作者信道笃。持论坚峻。可为正宗。然有不概于心者。亦不敢附和也。是书辟阳明。是其宗旨。其于夏峰先生。既摈之不录矣。复深致鄙夷。与孙北海辈一。例攘斥。亦太甚已。且辟阳明于今日。实与病源不相应。何者。明季王学末流放失。愈传愈失其真。几于猖狂自恣。其敝至 国初未已。熊澴川张杨园陆稼书陆桴亭张武承张孝先诸先生。倡言排之。洞见其症结。而姚江末派始息。是诚对病之药也。今则王学久不谈矣。学者不知有性命之学。并不甚讲词章之学。其沈痼于膏肓者。惟功利耳。士自束发受制举业。父兄所以教。子弟所以学。皆以弋科名为念。于圣贤成己成物之学。不暇及也。科名得矣。则蕲立致通显。甚则为患得失之鄙夫。宦途相问答。率以地治之肥瘠为忻戚。无及国计民瘼者。在官不大刻于民。民且颂之。己亦阴以自恕。及其宦成。宫室妻妾之奉。务餍所欲。能计及所识穷乏者。犹其贤焉者也。当吾世未必无气节文章经术自命之士。然察其幽隐。能超然功利外者。或不多觏。是即曰导以致良知之学。亦不为过。何者。良之不昧。乃能较然不欺其志。不至陷溺于禄利之途也。然则辟王学于今日。几于无病而呻矣。&#61134。所辟未必能持千古之平乎。且夫众言淆乱衷诸圣。孔子之语一贯也。曾子自行入。子贡自知入。未尝是此非彼也。使遇讲学家。则曾子当着论以非子贡矣。不得中行思狂狷。狂与狷志趣适相反。陆王正所谓狂者也。若遇孔子。进道当尤猛。如讲学家言。狷者将着论以非狂矣。孟子之论夷惠也。既曰隘不恭君子不由。又曰圣之清圣之和。曰百世之师。盖道之至者。统谓之圣。后儒过求其全。则生民以来。岂复有一孔子乎。且清之与和。道正相反。若如讲学家。夷又将着论以非惠矣。阳明立德立功立言。实兼三不朽。末流之失。咎在门弟子。今之沈溺于功利嗜欲者。皆读程朱之四书说。以弋科名躐膴仕者也。亦将归咎程朱乎。庄周吴起。或谓渊源皆出自圣门。曷尝以此为圣人病。 本朝诸儒。从阳明入者。若孙夏峰李二曲汤潜庵耿逸庵彭南畇诸先生。其学业固不后稼书杨园桴亭也。士患不学阳明。而得其粗。犹胜于功利之鄙俗。故曰辟王学于明季及 国初诚不得已。于今日则可已也。 国初之辟王学者。若澴川所着学统。以孔颜曾思孟周程朱九人为正统。以闵子以下至罗整庵二十三人为翼统。以冉伯牛以下至高梁溪百七十八人为附统。以荀卿以下至阳明七人为杂统。此即学案中传道守道翼道心宗诸目所本也。然闵冉与颜子同列德行科。又亲炙圣人。何反不获与周程朱并列。且冉与闵有何轩轾。而复降一等耶。其下学堂劄记。既引萧企昭之言。詈阳明为贼。又云当今日而有卫道其人者乎。孟朱之徒也。是明以程朱自负。附程朱即将超闵冉矣。凡立宗旨成一家言。必尽辟余子。别黑白而定一尊。故不能免门户之见。且不觉其偏胜至此也。善夫彭中叔之言曰。学者患行之不笃。不患辨之不明。是则通人之论耳。偶触所见。伸纸不觉累幅。退之曰。微足下无以发吾之狂言。有弗当。望再明示不宣。

  赠何愿船序            

张星监

呜呼。汉学宋学之互相攻击也。已数十年于兹矣。当国初时。亭林南雷竹垞诸公精研经学。不闻攻击宋儒也。好与紫阳为难者。独萧山一人耳。干隆中。大兴朱氏以许郑之学为天下倡。于是士之欲致身通显者。非汉学不足见重于世。向之汉宋并行者。一变而为专门名家之学。亦有略识古字。挟说文一编。擅改六籍而不疑。若此者为凌氏廷堪所讥。此非汉学之弊。学者之弊也。桐城姚姬传不好汉学。以宋学传授生徒。其赠钱献之序。痛斥汉儒之谬。为生平论学大端。其见非不卓矣。然姬传尝师事戴先生东原。迨其殁也。姬传致书友人云。东原毁谤朱子。是以乏嗣。其斥东原。不遗余力。是岂姬传之学识。先后矛盾欤。抑别有憾于东原欤。未可知也。桐城既殁。新城学兴。若鲁仕骥陈用光辈。皆姚氏弟子。非姬传之言不敢言。而桐城之派盈天下。甘泉江氏郑堂悯汉学之否塞也。着 国朝汉学师承记。为学者圭臬。而桐城方东树。习闻乡先达之言。着汉学商兑一书。自诩有功名教。其实不过与江氏为仇敌。呜呼。学也者。学为圣贤而已。圣贤之道在乎经。则汉儒之功大矣。是故贾董匡刘之言。非即关闽濂洛之言也。而贾董匡刘之行。不可谓非关闽濂洛之行也。舍本逐末而口舌是争。汉与宋自多扞格矣。甚矣。方氏之不思也。闽中何愿船刑部。为海内儒宗。尝以所着书达九重。  天子嘉其学有根柢。命懋勤殿行走。儒生遭际之荣。可谓难矣。日者以事谒寿阳相国。相国取汉学师承记属为续编。刑部曰。特立一汉学之名。宋学家众起而攻之矣。汉学商兑所由作也。是编当依阮文达畴人传之例。改为学人传可也。斯言也。祛门户之见。存学术之真。彼讲学者纷纷聚讼。从此而息。可谓先得我心矣。书此。以为天下学人劝。

  书致经堂记后            

冯志沂

古之学者一而已。后世之学何多歧也。昔孔子之门。有德行。有言语。有政事文学。有狂有獧。一皆奉圣人为依归。惟子夏子游。论议时不合。亦未尝着书相非也。后之学者何异是也。曰。时无圣人。故学术莫能相一也。圣人没而遗言在于经。苟求诸经。则亦何为其歧也。曰不求诸经而专己自是者之弊也。世之公患。在士大夫不悦学。而一二才俊之士。又不惟经之是求。乃沾沾曰吾汉学吾宋学也。百工技艺之人。术业各殊。其志于巧一也。学圣人者。所从入各殊。其志于圣一也。吾未闻百工技艺者之相非也。今也志圣人之志。学圣人之学。而乃愤焉操同室之戈。自为吾道树之敌。则经之不明。学之不振。非佛老杨墨所当任其咎矣。年丈孔君绣山。以圣人之裔。而有志圣人之学。其学无所不窥。其与人冲然而善下。题其堂曰致经。属同事为之记。沂最无似。不敢质言今之异同。与汉宋诸儒说经之得失。窃谓方今经学大明。六经之籍家有之。无所事致。亦惟致汉唐宋以来诸儒说经之书。而无立轻重于其间。庶于君名是堂之意有合也夫。

  答方彦闻书            

张成孙

彦闻足下。得七月二十四日书。具审动定&#61477。道。欣慰以羡。辱询以汉宋之学。此自来名儒无敢折中者。仆自幼失学。于二家之书。未览其全。加以浅陋。岂能知其是非。足下乃谆谆焉不以为非其人。而&#61257。以去从。愧悚累日。无以为复。然问道于盲。敢不以瞽言陈疑。汉之学要在礼。宋之学要在理。汉儒非不言理。以为言礼即具理也。宋儒非不知礼以为言理而后可以言礼也。汉俟其人自明。故其言宏。宋强人以为善。故其言密。然则不学于宋。无以正其趋。不学于汉。无以充其用也。汉儒之言曰。礼者体也履也。统之于心曰体。践而行之曰履。学汉者之言曰。礼者理也。其用以治。则与天地俱兴。惟宋之言何以异此。宋儒谓人之所得于天。虚灵不昧。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此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所以继天立极。而司徒之教。典乐之官。所由设也。虽汉亦若是云尔。孔子之言克己则曰复礼。言明明德于天下则曰诚意。于以见汉宋诸儒同归殊涂。各就其一而精言之也。后之学者不就其精以求其贯。而墨守其末以互相诋訾。则于汉得不以小辩相高。于宋得不以空虚自匿哉。此仆之愚而自用。未敢为人道者。足下方精专以求其是。故敢呈其肊说也。至于文章之道。不过求达其意。学之至者。其文亦至。宋儒之文。佳者甚多。若但于语录等书求之。固不能无惑也。秋凉伏惟珍重不宣。

  与曾子植书            

刘蓉

子植足下。别且岁余。彼此僻左。无因缘相见。屡欲寄书。而恒艰于便。欲专足相候。则凡鄙意所欲宣者。未知于吾弟意云何也。故辄嘿嘿。开春接令兄书。所以见属意良厚。比拟五七月或至省门。足谋一晤。既不幸遭大母之忧。而羸弱之躯。日有疾病。自维怠废。自治弗遑。其奚暇为足下谋。缘是因循。遂成疏阔。而足下亦卒未有书问。比岁学业所及。志趣所存。莫或告语。仆罔闻知也。然每一念及令兄屡年见属之意。与吾弟昨岁相与之情。抚躬慨然。未尝不呼负负。怀之既久。义不容嘿。辄缘此足之便。略述鄙怀。以晓左右。窃以人之为学。贵先辨其志。志不立。则因循委靡。日以销而月以蚀。终莫幸有成焉。其志苟断然有以自决于中者。其成也亦必远矣。僚之丸。秋之奕。羿之射。庆之鐻。师旷之审音。公输之呈巧。庖丁之解牛。彼非有过人之材智。而卒能以其技名一世者。其用力专而志先定也。夫君子之于学。亦岂异于是哉。志于小。故所就者亦小。志于大。斯所成者亦大。大小虽不同量。而要其励吾志以从之。竭昼夜忘寝食以蕲至于是。而不至是不止者。则一而已。是故小人志艺。以技成名。君子志道。以学成德。基之于一念之间而成之于数十年之后。有如操左券以责右契。卒之无不偿者。古昔圣贤所以成不朽之业。皆由于此矣。顾论学于今日。则又有辨。有考据之学。有词章之学。有经济之学。三者皆杰然超出于科举俗学之上。材智之士。争趋附焉。然仆以为是三者。苟不本于道德之实。则亦与彼俗学者。同归于无用而已。如欲务其实而求适于用。则莫若从事于道义之学焉。道义之学。其蕴极乎高明广大。而实为吾心吾性有生同具之端。其精极乎性命天人。而实皆愚夫愚妇可与知能之事。其功用极乎参赞位育。而要不越乎庸言庸行民生日用之常。盖凡尧舜禹汤文武之所以治。周孔颜曾思孟之所以教。胥于是乎在焉。学者诚能励吾志以从之。其高可至于圣贤。最下亦不失为善人君子。譬诸射者之于的然。苟栖鹄于侯。而日凝神注矢以从之。虽功力所及。有远近难易之不齐。然其中也必有日矣。其不惟正鹄之求。则且弯弓终日。而莫知的之所向。况望其有一中之得哉。是可为学而志于圣贤者喻也。然而世之学者。往往病其高远而难几。甘自暴弃而不求。而独于身外傥来不可必得之数。则趋之若骛。虽至冒廉耻捐顶踵而不惜。向道若彼。趋利若此。岂其才之优于为小人。而不足于为君子哉。凡其可以为小人之才皆其可以为君子之才。使易其所以为小人者为君子。将无不足。然往往勇于为小人。而怯于为君子者。非才与不才之异。其志之所趋殊焉耳。今斗筲者流。既惟利禄之趋。苟其稍自立知向学者。则流俗之论。辄相与诳诱而震撼之。内慕乎富贵显荣之遭。而外畏乎庸俗讪笑之口。气慑情葸。而不克以自振。兹士风之所以日敝也。士君子读圣贤书。当识轻重。明趋舍。而知所好恶。奈何不慕为古之仁圣贤人。而慕此苟贱亡耻之众。不畏古之法言庄论。而畏此悠谬无识者之口哉。

夫慕之固。将效之畏之。又将思所以悦之。苟自好者。其自待轻重宜居何等也。且吾人斗室穷居。不过一草茅士。吾励吾学。独行其志。此亦何与于人。顾尚畏兹众楚之咻。不能自决。假令一旦列朝班。跻显仕。欲有所论建。而众小譸张。浮言胥动。则遂将缄口咋舌。俯仰从人而已乎。胡广冯道之流。阉然媚世。夫人而知笑之。及其持厥躬也。不能自激励焉。穷居无以自见。立朝欲以何施。吾见笑人者。行躬蹈所笑之辙。而坐见&#61244。揄者之乘其后也。兹非志不立而随俗浮湛者之明鉴哉。故夫吾人一日之志。终身成败之机也。机决于此。而千秋之业立焉。机失于此。而一生之行堕焉。使世之为士者。日自磨砻以蹈先民之矩。虽由是与曩哲争光无难焉。使古之为圣贤者。稍自降抑。以徇流俗之规。则亦与彼蚩蚩者。同归于尽而已。君子之求志也。不期立异于人世。亦不肯苟同于流俗。躬仁义而力践之。不以举世不为而自阻。饫道德而心乐之。不以没世无闻而自戚。凡所为兢兢焉较义利于毫芒之际。争得失于方寸之间。惟日孜孜常若不足者。要以期依乎中庸。几于成德之域而止。及其成也。穷与达靡不得焉。进与退靡不裕焉。其素所树立者然也。夫圣贤之当为。夫人而知之矣。尧舜之可为。夫人而闻之矣。知其当为而行之不力。自弃者也。知其可为而诿之不能。自贼者也。自贼自弃。斯下愚者所甘心。而志士所深耻而不肯出者也。故仆今者窃愿足下先定其志。志既定。而后工夫之次第功力之得失可得议焉。其不然者。虽日言学无益矣。足下且以为何如哉。仆早岁不学。壮又放废。今犬马之年。行及三十。而碌碌无所短长。盖志气因循之过也。足下之齿少于仆。而聪明才力又皆过之。使及此盛年。力自奋励。古人不难到。失今不图。则后之视今。将如今之视昔。虽欲悔之。抑无及矣。日月奄忽。转盼即逝。尚以仆为前车鉴哉。平生迂直。与俗少谐。其于朋友。苟实爱之。则必尽所以责善之道而不敢恕。数年来以此获戾于人人者不少。虽颇自尤。然于心终无悔焉。足下性笃挚。令兄盖亟许之。其于仆似非无意者。故聊诵言以发足下之志。其以为然。将继此而有进焉。其不然。亦幸有以相覆。要当极论以求至当之归。乃不虚此往还耳。客中布此。虽猥多。恨不逮意。惟足下审察。